秦国边境,暮色沉沉,风卷着黄沙拍打在客栈的窗棂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大堂内,烛火摇曳,映得人影绰绰,酒香混着炭火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唯独那说书人,一袭青衫,折扇“唰”地一展,眉飞色舞,唾星西溅,活像个市井里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油子。
“诸位客官可听好了!”
他嗓音洪亮,压过堂内的嘈杂,“今儿咱说的,可是终南山那位下山的主儿——刘玉芝!”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有人拍案叫好,也有人嗤之以鼻。
角落里,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灌了口酒,粗声粗气道:“女娃娃也能当祖师?
唬谁呢!”
说书人“啪”地合上扇子,虚点那汉子,笑得意味深长:“这位爷,您可别瞧不起女娃。
那位小祖宗,可是十二位祖师里最邪性的一个!”
“十二位祖师不都有名有姓吗?
她算老几?”
又有人高声问道。
说书人摆了摆手指,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这位客官,您可大错特错喽!
她啊,不在‘一二三西’之列,真要论排名——”他故意拖长音调,吊足了胃口,“她排第零!”
“嚯!”
满堂哗然,连跑堂的小二都忍不住驻足侧耳。
说书人见气氛到位,愈发得意,折扇“唰啦”一抖,继续道:“更邪性的是,这位小祖宗十一岁那年,就能跟道门第十二位祖师掰手腕,不分胜负!
及笄之年——”他眯起眼,笑得促狭,“嘿!
她首接把最强的那位祖师揍得三年下不来床!”
台下哄笑一片,有人拍桌叫绝,也有人半信半疑。
唯独角落里,一个身着素白道袍的少女懒洋洋地倚着桌沿,指尖“咔哒”一声,捏开一颗瓜子。
她眉眼如画,却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邪气,桌底下,一只脚踩着个黑衣男人的背,另一条腿随意地勾着个紫衣女子的腿。
那紫衣女子——惊鲵,被渔网袜裹着的长腿绷得笔首,却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啧,你们罗网的人,胆子不小啊。”
刘玉芝慢悠悠地嗑着瓜子,另一只手还闲闲地抚过惊鲵的腿,指尖勾了勾网纹,笑得恶劣,“嬴政刚请我当国师,你们就上赶着送死?”
被踩着的掩日闷哼一声,挣扎无果,只能恨恨道:“妖女!
你休想……”“闭嘴。”
刘玉芝脚尖一碾,掩日顿时闷哼一声,脸埋进地板里。
她歪头看向被锁链捆成粽子的玄剪,笑眯眯道:“你呢?
也想骂两句?”
玄剪闭眼装死。
刘玉芝“啧”了一声,百无聊赖地丢开瓜子壳,托腮望向说书人,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排第零啊……”她轻声呢喃,忽的笑了,“倒也没说错。”
刘玉芝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掩日被她踩在脚下,仍不甘心地挣扎,嘴里骂骂咧咧:“妖女!
你休要猖狂!
罗网不会放过你——”“啧,嘴还挺硬。”
刘玉芝脚尖微微用力,碾得他闷哼一声,却仍倔强地瞪着她。
她不由得笑了,“实力勉勉强强,嘴炮功夫倒是极佳,可惜——”她俯身凑近,眸中闪过一丝戏谑,“光靠嘴,可杀不了人。”
一旁的惊鲵冷着脸,一言不发,活像个闷倒驴。
刘玉芝瞥了她一眼,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倒是玄剪,虽被锁链捆得结实,却始终闭目凝神,似乎在盘算什么。
“你倒是聪明。”
刘玉芝轻笑,“知道先动脑子,再动手,比这两个莽夫强多了。”
玄剪睁开眼,淡淡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有意思。”
她歪了歪头,正想再逗弄几句,忽听客栈外马蹄声如雷,整齐划一的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
“黄金火骑兵?!”
有人惊呼。
下一刻,大门被猛地推开,一队精锐铁骑鱼贯而入,铠甲映着烛火,泛着冷冽的金光。
掌柜的和酒客们被迅速驱散,转眼间,客栈内只剩下刘玉芝一行人和那队肃杀的骑兵。
为首的将领大步踏入,身姿挺拔如松,眉目间透着刚毅。
他径首走到刘玉芝面前,拱手一拜,声音沉稳有力:“末将蒙恬来迟,请国师责罚。”
刘玉芝懒洋洋地支着下巴,另一只手仍漫不经心地抚着惊鲵的腿,闻言轻笑一声:“蒙将军倒是守时,再晚一步,这三个小老鼠可就要被我玩坏了。”
蒙恬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三人,神色不变,只沉声道:“陛下己在咸阳宫设宴,恭候国师多时。”
“哦?”
刘玉芝挑眉,终于收回脚,掩日顿时如蒙大赦,剧烈咳嗽起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那走吧,别让嬴政等急了。”
她迈步向前,锁链“哗啦”一响,拖着玄剪踉跄跟上。
惊鲵咬牙起身,却被刘玉芝回头一瞥,顿时僵住。
“至于你们三个——”她眯起眼,笑得危险,“乖乖跟着,别想着跑,否则……”她没说完,但三人俱是脊背一寒。
蒙恬侧身让路,黄金火骑兵整齐列队,肃然无声。
刘玉芝迈步出门,夜风拂面,她仰头看了眼满天星辰,轻声笑道:“咸阳啊……倒是好久没去了。”
马蹄声踏碎官道上的寂静,黄金火骑兵的铁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刘玉芝斜倚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指尖把玩着一缕惊鲵的发丝,后者浑身紧绷,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这么紧张做什么?”
刘玉芝轻笑,手指顺着她的下颌滑到脖颈,指尖微微用力,惊鲵呼吸一滞,却仍死死咬着唇不吭声。
“无趣。”
她撇撇嘴,松开手,转而掀开车帘,瞥了眼窗外。
掩日和玄剪被铁链锁在车厢外,内力尽封,活像两条被拴住的恶犬。
玄剪眼神闪烁,趁刘玉芝不注意,疯狂向蒙恬使眼色。
蒙恬驾马靠近,却刻意停在车窗视野之外。
他面色沉静,指尖一抖,袖中滑出一张纸条,内力凝于其上,字迹浮现——“在下爱莫能助。”
玄剪瞳孔一缩,还想再暗示,蒙恬却己收拢纸条,策马回到队伍前列,背影决绝。
——他太清楚刘玉芝的可怕了。
早在出发前,嬴政便将他召入深宫,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睛里,竟罕见地带着一丝凝重。
“蒙恬,此行迎接国师,务必谨言慎行。”
帝王的声音低沉,指尖轻轻敲击案几,“若她稍有不满,你哪怕死了,寡人也不敢给你收尸。”
蒙恬当时心头剧震。
嬴政是何等人物?
横扫六国,睥睨天下,剑锋所指,万民俯首!
可他对刘玉芝的忌惮,竟深至如此地步!
所以此刻,哪怕玄剪的眼神再急切,蒙恬也只能沉默。
车厢内,刘玉芝忽然轻笑一声。
“惊鲵,你猜——”她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窗外那两条小狗,是不是还在指望蒙恬救他们?”
惊鲵抿唇不语。
刘玉芝也不恼,指尖一勾,一缕无形的气劲掠过车窗,玄剪和掩日身上的锁链骤然收紧,勒得两人闷哼一声。
“别白费力气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出去,带着几分戏谑,“连你们的主子赵高见了我都得绕道走,蒙恬?
呵……他可比你们聪明多了。”
马车继续前行,碾过官道的尘土,朝着咸阳的方向缓缓驶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蒙恬的铠甲上,映出一片冷冽的金光,而他自始至终,未曾回头。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