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一片繁忙景象。
在交通艰难的中国大明帝国时代,由山西大同进入京师,桑干河是一条重要水路。
古楚国大夫屈原最喜欢水边行走,他眼中的水是这样的——
“与汝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
而在大明帝国精明的山西商人眼中,这水则是——
煤炭……
盔甲……
瓷器……
骡马……
成群的美女……
船只浩荡,蔚为壮观。
使船虽然辛苦,但在碧波之上遥望两岸青山对出,那上古般的诗情画意,怎能不令人意气风发!加之东家许诺的银子,船工们便有了使不完的力量。
金银遍地的北京城,殷切地召唤着他们。
可是,对于赶考上京的举子们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京师春闱乃是二月。
赶考举子们要想按时抵达,就要更早出发。
背好行囊,告别家人,依依不舍,洒泪而去,乃至于抱头痛哭,一步三回头……那都是必须的。
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走出家门,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是——
桑干河早已被刀子般的北风冻得坚如磐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举子们一边吟咏古人的名句,一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寻找各种可以抵达京师的办法。
比如说——
一双用木头自制的溜冰鞋……
可以双手撑着向前走的冰车……
坐在小推车里让家人推着走……
或者蹲在铁锹上,被人向前拖拽……
叮叮铛,叮叮铛,铃儿响叮当……
场面,那是相当热烈。
然而,如果谁真的想用上述方法抵达京城,那简直就是作死。
最简单,也是最妥当的办法,还是骑上一头毛驴。
家里没有毛驴的举子,可以租赁。
这个季节,桑干河沿线,租赁驴子的生意都非常好。
租赁驴子,价格虽不便宜,但随行就市、公买公卖,加上当地民风淳朴,吃亏上当的事情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一旦有了驴子,举子们就可以神采飞扬地踏着光滑的冰面上路了。
煤炭……
盔甲……
瓷器……
骡马……
成群的美女……
没有人知道他们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但作为传统的读书人,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以自己的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驴子前面一直铺开的正路。
那清脆的驴蹄声,踏踏踏踏……如同仙乐。
虽然……有时候不免摔得难看些,在美好的青春岁月留下恒久的、痛不欲生的感受。
青春的疼痛永远不会结束。
在痛彻肺腑的屁股下面,坚硬的冰层并不像看上去那样铁板一块,有时会有裂隙,也会有暗河,总而言之,落入其中,生死难料……即使侥幸无甚大碍,挣扎而出,在刀子般的寒风中,无论如何也会比较冷。
有些艰难路段,人还要协助一下驴子。所谓“人人为驴,驴为人人”,倒也不算什么,想想美好的北京城,纵使再多的山高路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
千万不要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