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昉坐好，转头问木棉吴夫人吃药没有，木棉笑着一一作答，吴夫人看着程昉小大人模样，笑了笑，可是心里头不禁有些酸涩。
福妞马上六岁了，她和相公只有福妞这一个孩子，这几年也四处求医问药，可依然膝下空空。现在她的身子又这样，哎，万一，万一她这身子不好了，留下福妞孤苦伶仃可怎么办？
吴夫人想着想着眼圈红了，但为了不让程昉看到，扭过了脸，低头又喝了点水，掩饰了自己的异样。
丫鬟木莲端着茶盘进来，端着药进来，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低声问段妈妈。
“药煎好了，让夫人趁热喝了吧。”
段妈妈从木莲手中端过药，送到吴夫人面前。
“夫人，趁热把药喝了吧。”
吴夫人闻着药味，皱皱眉，不想喝，可是又不能不喝。
“放那儿吧，等一会儿喝。”
程昉跳下凳子走到吴夫人面前。
“娘，喝吧，喝了才能好。福妞还等着娘好了带福妞出去玩呢。”
吴夫人看着可爱的女儿，只好端起碗，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木莲接过药碗，又看了一眼吴夫人，才端着药碗出门。
程昉已经拿了一个蜜饯塞进了吴夫人的口中。
“娘，吃一个蜜饯，嘴里就不苦了。”
吴夫人眼眸湿润地看着女儿，吃下了蜜饯。
为了转移吴夫人的注意力，程昉说了自己刚才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字，还卖萌耍乖哄得吴夫人睡下，看着吴夫人呼吸均匀了，程昉才牵着段妈妈的手出了屋子。
刚出了康园，段妈妈就抱起了程昉。
“妈妈，三姨今日来了吗？”
“没有。许是因为雨大，耽搁了吧。”
程昉圆圆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可是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却一点笑意没有。程昉双手搂着段妈妈的脖子，在段妈妈的耳边轻声说。
“妈妈，谷雨哥哥好久没有来了，我想谷雨哥哥了。妈妈让谷雨哥哥来陪我玩吧，好不好？”
段妈妈怜爱地轻轻拍拍程昉的背。
“谷雨那皮猴子来一回就把小姐带坏了，上次要不是谷雨带着你爬假山，你也不会从假山上掉下来。妈妈瞅瞅，姑娘家家身体娇贵，以后可不能再这样爬高上低了，幸好额上没有留下疤痕，要是留下疤痕，往后可咋办？谷雨回家，他爹结结实实打了他一顿，往后，妈妈再不带谷雨来了。”
程昉把自己肉嘟嘟的小嘴凑到段妈妈脸上，挨了挨，段妈妈更加疼惜，搂着程昉的胳膊更加有力。
“妈妈，不怨谷雨哥哥，谷雨哥拦我的，是我自己要上的。全伯打谷雨哥，全伯最坏，福妞以后再也不见全伯了，妈妈责骂谷雨哥，福妞也不喜欢妈妈了。”
段妈妈闻言，笑了，这个小小姐啊，真是个可人的娃娃。
“好好好，妈妈以后再不责骂谷雨，也不许你全伯打骂谷雨，成不？”
程昉再次亲了亲段妈妈。
“那妈妈就让谷雨哥来府里吧，娘病着不能带福妞出去，福妞一个人很孤单的。”
程昉说着，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漆黑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段妈妈马上慌了，把程昉放下来，用帕子给程昉擦擦眼泪。
“乖福妞，好福妞，不哭不哭，妈妈这就让人给你全伯送信，把谷雨送进来，不哭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哎呦，我的小小姐呦，可不兴掉金豆豆，哭坏了眼睛可就不好了，咱们福妞的眼睛是一等一的好看，可不许再哭了，妈妈心疼死了。”
程昉破涕而笑，牵着段妈妈的手，一步一步走在青石条路上。
这府里头的人都是她娘一手使出来的，论忠心她很放心，但是她不能用这些人去做一些事。这一个月她想了很多，为了不动声色的做一些事情，只能让谷雨进来。谷雨来了，很多事就能交给谷雨办。还有丁伯的儿子程杨，可惜程杨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只能让谷雨先进来。
段妈妈拉着程昉走出康园没多久，就见程如圭大步进来。
“福妞！”
“爹爹。”
段妈妈放开程昉的手，程昉提着裙子跑到程如圭面前，程如圭双手插到程昉腋下，稍一用力就把程昉举了起来。程如圭举着程昉，把程昉举到头顶转了两圈，程昉张开双臂，咯咯咯笑着说“飞喽飞喽——”
段妈妈慌得跟什么似的，站在一边又是担心又是欣慰。
程如圭顺势把程昉搂在怀里，亲了亲程昉肉肉的脸蛋。
“福妞告诉爹爹，你在家里做了什么？刚才下大雨，打雷闪电没有吓到福妞吧？”
程昉摇摇头，又眨巴眨巴眼睛，把自己刚才在家里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程昉指着天空道。
“爹爹，刚才有彩虹。爹爹您看到了吗？”
“看到了，怎么，福妞又想什么了？”
“爹爹能把福妞举到彩虹上吗？”
程如圭俊朗的脸上带着笑，眼里的慈爱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程昉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程如圭，险些把持不住落下泪来，这个天底下最慈爱的父亲啊。
“福妞给爹爹说说，让爹爹把你举到彩虹上做什么？”
程昉抽抽鼻子，大眼睛眨巴眨巴，嘴唇弯弯，像极了年画娃娃。
“福妞想从彩虹最顶端，唔——滑下来，正好能滑到爹爹怀里。”
“哈哈哈，哈哈哈——”
程如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再次把程昉举起来，这一次不是举着飞，而是抛高高。程昉又兴奋又恐慌，哇哇大叫。
“行，等爹爹去找个高高的梯子，把咱们福妞送到彩虹上，让福妞在彩虹上滑滑梯，哈哈哈——”
父女两人玩闹了一会儿，程如圭把程昉放下。
“爹去看看你娘，福妞乖乖的，等爹回来给你带栗子糕。”
程昉点点头，看着程如圭和段妈妈二人往吴夫人的院子去。程昉看着程如圭高大挺拔的背影，鼻子有些酸。她的爹爹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对她好，无条件无理由的宠着她，若是能上天摘月亮摘星星，她爹爹肯定会上去摘下来给程昉。可是这么好的爹爹啊，终究还是……
“小姐，咱们回吧，这雨刚过去，大太阳又出来了，一会儿妈妈又该埋怨奴婢了。”
秦桑想要抱程昉，程昉摆摆手。
“秦桑姐姐，咱们说过的，只咱们两个人的时候，福妞自己走。”
秦桑疼爱地拉着程昉胖胖的肉肉的手。
“是啊，咱们小姐长大了，是大孩子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小姐六岁生日了。”
程昉的手被秦桑牵着，一主一仆走在青石条路上，慢慢往福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