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乾坤观中辈分极高的存在。
他是乾坤观主清尘道长的小师叔,年岁刚过五十。至于为何他被称为老夫子,纯属这位个人喜好。沈知南之所以入观半年后突然改变性子,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位老夫子。
拂尘搭在手臂,老夫子瞧了一眼沈知南身后姿态各异的尸体,又闻到空气中刺鼻的腥臭。
轻叹一声,老夫子看着面容纯真的沈知南,说道:“述生,随我来。”
说罢,老夫子朝着沈知南身后的清心殿走去。
述生是沈知南的字,他未入道门,没有道号,所以老夫子给他表了一个字。
沈知南不敢违背这位老夫子的命令,拎着小木剑,乖乖的跟着老夫子前往清心殿。
清心殿内只有一座莲花石像,周围两侧摆放着许多莲花灯。
老夫子与沈知南对坐,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小木剑,轻声道:“刚才你与那些人交手,我都看见了。”
沈知南闻言忽然皱眉,带有怨气道:“您看见了不帮忙?对方好歹那么些人,还有四品高手。”
其实在沈知南心里,他已经是开始骂着好你个牛鼻子,就知道看戏!但这些言语只能在心里发出,嘴上他还不敢。
“去年惊蛰,你于莲花台入五品,如今一年过去,依你天赋,六品虽未入,也应触及。”
老夫子神色自然,轻轻抚着白须,又说道:“大武今日派十八万墨麟军进攻玉州,朝中大臣十分慌乱,纷纷上谏求和,陛下是想要将你紧抓在手。”
闻言,沈知南收起怨色,皱眉深思片刻沉声道:“但这些可是刺客!国战已起,再派人杀我,这不是火上浇油!”
“杀人者各有目的,他们无非是想引起南靖与大武的矛盾,扰乱两国引发国战。这些年来刺杀你的人还少吗?大武此番敢进攻玉州,一来是因为南靖正与西蛮战事吃紧,二来则是因为当年妖兵不复存在,大武休养至今,国力强于南靖,自然要将失去的夺回来。”
露出一抹深邃笑容,老夫子将大武攻打玉州的原因简单说出。
沈知南听到其中妖兵二字,微微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冰冷,低声问道:“老夫子与我说这些,何意?”
平时老夫子除了教沈知南修行,授业解惑,在就没有其他闲谈多语,即使沈知南遇刺也不会轻易现身。
今日这般行径,让沈知南觉得甚是奇怪。
老夫子大概是看出沈知南心中所想,抬头远看殿外云端,悠悠道:“南靖不出一日必败,你是质子,又是如今齐安王的亲孙,大武一定会要你回去,但南靖不会就此放你离开。别有用心之人无法明着杀你,而有我乾坤观在,暗中刺杀也行不通。而陛下这边总是有办法将你困住,一旦你无法返回大武,齐安王便会被南靖抓住软肋,大武总要顾忌一些。”
过去刺杀沈知南,人数不会超过三人,其中得知来源的也只有镇抚司和影匿卫。而今日刺杀规模突然增加,看来对方很想在这紧要关头杀了沈知南。
沈知南可以想清楚他们刺杀自己的原因,但如今想要杀他,只要他不离开乾坤观,那便没有可能。
可留在乾坤观的话,也是南靖皇帝愿意看到的。
“能回家,不论有什么阻拦和危险,我都要回去!”
眼中浮现神光,沈知南的语气无比坚定,他看着老夫子,认真且严肃道:“我爹的仇,我的仇,我一定要报!”
当年北寒城之事,沈知南怎会不在意,只是为了自己不受太多牵连而故意隐藏。父亲一去不返,自己也被送入敌国,沈知南有苦无处言!
深仇大恨埋藏心中多年,沈知南就在等着机会,而这机会便是他回到大武之时!
老夫子了解沈知南,并没有对沈知南的想法说什么,只是温和道:“述生,你我虽无名分,但多年以来胜似师徒,我们和观中道士不同,你是书生,我是老书生,我也喜爱听人叫我老夫子。复仇之事,你自己思量,求得心安即可。你我分别,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同时也要你去做一件事。”
听到最后,沈知南连忙说道:“老夫子请讲。”
老夫子可是乾坤观中阅历最多的长者,他口中的秘密绝不一般,沈知南很是好奇。
不过就在老夫子打算开口告诉沈知南时,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将老夫子嘴边的话打断。
“老夫子,沈公子。”
一名高瘦道士来到清心殿前,朝着里面两人拱手行礼。
沈知南转头看着打断他与老夫子说话的高瘦道士,直接骂道:“坏人好事牛鼻子!”
被沈知南这般言语,高瘦道士也没说什么,只是向老夫子说道:“老夫子,师尊说宫中传来圣旨,为沈公子赐了一道婚事,对方很快便会入观,还请沈公子去前殿等候。”
“什么!”
不等老夫子开口,听到婚事的沈知南猛地站起身子。瞪圆眼珠子,他皱着眉头恼火道:“真是好手段啊,趁着大武命令还没来。先来一手赐婚!厉害,真厉害!”
沈知南怎么也没想到南靖皇室出手这般迅速,而且手段也让他始料未及!
赐婚!
谁要他赐婚!
老子在齐陵坐拥那么多美人,都未曾与一人许下婚约,岂能便宜南靖小娘们儿!
高瘦道士看着有些急躁的沈知南,只能尴尬笑着。
老夫子听完这些,神色波澜不惊,起身轻声道:“述生,莫要激动,你先去前殿看看情况,皇室这般着急,躲已经来不及了。等你离去时,我会再找你。”
压下火气,沈知南向老夫行了一礼,随后大步离开清心殿。
那名高瘦道士见此,亦是向老夫子行礼离去。
前殿距离清心殿不远,就在沈知南之前晒太阳的八卦池旁边。
很快来到前殿,里面除了观主清尘道长以外,就剩两名道童。
被突然赐婚的沈知南直接进入前殿,很随意的拱了拱手,没好气道:“观主,这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你小子最近越来越放肆了,礼数举止要端正,老夫子是怎么教你的!”见沈知南一副质问自己的神色,清尘道长呵斥道。
注意到旁边还有道童,沈知南重新向清尘道长拱手躬身,不解道:“观主,我虽然不是咱们观中道士,但我也算是老夫子唯一传道之人,怎么说也不能轻易沾染红尘,这婚事我不应。”
眼前只有清尘道长,沈知南自然先从他这里想办法。如果不行,那便另谋良策。
清尘道长对沈知南的话甚是无语,一甩袖袍,轻喝道:“陛下圣旨!”
“再者,你若不应,与本座说了不算。”
悠然闭眼,清尘道长坐在主座,伸手指着旁边,淡然道:“坐那儿去。”
和老夫子不同,清尘道长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平日里面对弟子们也没有那般冷威,不过有一点要特别注意,那便是他很记仇。
沈知南撬不动清尘道长这块儿硬石,只能咬咬牙,乖乖坐到一旁。
大口饮茶,沈知南撇嘴道:“那小娘们儿还没来,她是皇帝的女儿?”
“武安王长女,苏云锦。”
“不认识,观主见过吗?”
“本座虽没见过,倒是听说此女性子泼辣生猛,因其父是武安王,她便从小习武,手中也沾染了不少鲜血。”
语气平淡,清尘道长还是闭着眼睛,只是沈知南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沈知南轻蔑笑道:“性子泼辣?她是没遇见我,这山中猛犬飞禽我都能驯服如子,何况她个小娘们!”
“呵呵,你们这不是马上就…”
笑声开口,清尘道长正说着,突然猛地睁开双眼,随即怒视沈知南,周身气势大增,吓得身旁道童连忙蹲下。
“原来本座饲养的赤焰狼还有凤鸣鸡,是被你小子给祸害了!”
沈知南说漏了嘴,见清尘道长大怒,连忙起身后退,双手摆动死不承认道:“您先冷静,那个,不是我祸害的,那都是…”
“都是什么!”
“额…观主您先冷静,冷静!”
沈知南顿时语噎,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无聊寂寞,所以抓了几头狼崽子玩儿。那凤鸣鸡起的太早,沈知南一怒之下让它成为了鸡毛,骨头都被狼崽子吃了。
“沈知南!本座要弄…”
“郡主驾到!”
正当清尘道长大怒下,准备赏沈知南一掌时,殿外通道尽头的观门忽然大开,一道阴柔的声音拉长。
随即两排身穿甲胄的士兵进入观内,他们身后跟着八个身挂红花的太监,每个太监都牵着一匹白马,白马背上挂着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白马后,十六人扛着精致红轿平稳向前,轿顶四角有鸳鸯,中间高顶是龙凤戏珠。
金丝红纱铺下,红花围绕轿身。
在之后,便是其他太监和士兵押着众多箱子。
清尘道长见此连忙负手,神色变为春风般温和。
沈知南的目光直接落在大红轿上,倒是很想知道里面的那位郡主长相如何。
领头的老太监躬身踏着小碎步来到殿前,将手捧的金卷圣旨呈在清尘道长面前。
“观主大人,陛下圣旨在此,命老奴今日务必看着郡主和沈公子入洞房。”
阴柔的声音听得旁边的沈知南浑身难受,尤其是老太监还冲着他谄媚一笑,让沈知南更是发怵。
清尘一手持拂尘,另一手伸出握住圣旨,看了一眼殿外停下的长队,神色有些不悦,皱眉道:“乾坤观乃是清修之地,贫道应允郡主入观已是破例,岂能再设洞房!”
闻言,老太监笑容微顿,而沈知南则是冲着清尘道长伸出大拇指,咧嘴露笑。
“观主大人,陛下说了,此行若是有任何不妥,大人都可以提出其他条件,只是郡主的婚事今日必须完成。”
道观清净,老太监也是知道的,不过今日这事他若完不成,那回去怕是要掉脑袋。
清尘道长听此皱紧眉头,忽然问道一旁看戏似的沈知南:“你自己的婚事,你认为在观中洞房合适吗?”
“那肯定不合适啊。”
话转向自己,沈知南毫不犹豫道。
老太监连忙看着沈知南,想要伸手拉他,嘴里还说着:“这…沈公子…”
“你先等等。”
沈知南打断老太监,朝着清尘道长笑眯眯道:“若是今日在观中洞房,我岂不是要永远背上辱没道门的名声,所以啊观主,我想…嗯嗯!”
话还没说完,清尘道长一把勒住沈知南,直接说道:“公公,殿后便有一间静房,天色不早,事不宜迟,还请快些!”
“明白!”
老太监见状赶紧转身快步,吩咐着其他人准备准备,同时向轿中等待的郡主进行通报。
至于沈知南,他像是脱缰野马般挣开清尘道长的手臂,神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死死地盯着清尘道长,沈知南指着他愤声道:“死牛鼻子!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看着沈知南气急败坏的样子,清尘道长心中无比畅快,很是舒爽道:“只要你不爽,那对本座而言,便是最大的好处。”
对此,沈知南是有劲儿无处使,只能恶狠狠道:“真他娘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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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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