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光年以外
小说：科幻
作者：东野西毒
角色：蘑菇怪 余香
简介：核战争后的新世界里，人类只能在安置区内生存。一对姐妹救下一名神秘男子，引发一场场冒险与风波：一桩桩迷案牵扯出隐藏在角色背后的诡秘身世，也逐渐揭开这个世界种种残酷的真相与秘密。
当发现挚爱的人曾杀死自己家人，当发现自己并非是自己，当知道世界即将走向毁灭，而文明的钥匙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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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更多的黑色，像无尽的泡沫在四周滋长。
身体，一具没有知觉的身体，仿佛一滴水，自柔软的虚空缓慢下沉……
意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成为一片停滞许久的漩涡。现在，它突然有了旋转的欲望，借着这轻微的旋转，思维震颤着试图感受那片虚空，于是，就在这没有形状也没有体积的虚空中，空间出现了。
一片海，墨黑，却又有奇异的荧光时而闪烁明灭，如同水中的鬼火在身体周围燃烧。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流动的感觉，时间，在身体里静静地奔走？
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死亡？
男人深呼一口气，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闪电般瞬间弥散至全身。
不过，这一阵剧痛，倒让他清醒了许多。
可是等等，为什么鼻腔里有一股海风似的腥咸味？
他试着睁开眼睛，但眼皮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无法动弹。他知道想要让自己的身体重新与意识连接，需要一定的时间。
于是闭上眼睛，他努力让眼球在眼皮底下轻轻转了几圈——很好，慢慢自如了很多。
现在，睁眼！
就在那一刹那，一束强光刺破了原本死寂的黑暗，鼻腔里，那股海风的腥味也更加强烈。
然而光芒过于刺眼，他重新合上眼睛。
直到后来，他终于逐渐适应了周围，脑袋也从一片混沌中恢复意识——一个陌生而又奇异的景象一点点呈现在他面前，就好像游戏里场景因为卡顿而缓慢地加载出来。
这到底，是哪里？
他凝神望着漂浮在头顶的一片海洋，蔚蓝的海水静静地波动着，里面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生物和珊瑚海藻，那些鱼类全长着怪异的身体，却都呈现出柔和悦目的颜色，精灵般在那片世界无声地游弋。
奇怪的是，这片海洋就像凭空悬浮在头顶似的，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出水里那些东西——他充满好奇地对着那片海底世界观望了一阵，才想起来看一看四周。
于是，男人把眼睛往旁边移了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深邃的黑暗中散布着无数闪耀的星团、星云和尘埃带，仿佛那是一片永恒的世界，而自己正置身其中，虚空，无限，永世孤独。
莫非自己真的死了？
他脑袋里“嗡”地一下，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乳白色的床上，看起来似乎是某种塑料，却柔软得像一团棉花，再往旁边是一些金属仪器和一个机器人，一些红色蓝色的光点在上面有节奏地闪烁着。
而就在他凝视着那些闪烁的光点，想搞清楚那是什么时，一阵头痛锥子似地刺进脑袋，他眼前一阵昏黑，同时闪现出一幅与此刻极其类似的画面，伴随着几个模糊的黑色人影，他想看清那些身影，但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
头痛平息后，他开始努力去想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过去的回忆像被谁剪断了一样，只要试图去想，就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脑海中飞快地划过。
此刻，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身在何处。
就在一片迷惘中，一个白衣服的女人走了过来。
司马熏踩着高跟鞋“克磴克磴”地走过来，修长的身子往床上那个男人探去，她只是简单地查看一眼，确认这个昏睡了五天五夜的人确实醒了，便立刻转身离去。
虽然这一连串动作只是眨眼的功夫，后者还是记住了她那张尖俏的脸，虽然戴着眼镜，看起来仍有几分挡不住的姿色。
男人想坐起来看看四周，一阵彻骨的痛便贯穿身体，迫使他立刻放弃这种想法。
“wolf，是这个名字吧？你肩膀上纹了这个词”。
叫司马熏的女人看也没看他一眼，一边摆弄着手上的仪器，把眼睛凑在一个奇怪的镜筒上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隔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男人才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想要发声，但喉咙只是简单地动了动，挤出一阵呜呜啦啦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他其实是想问这都是怎么回事，但他实在发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好充其量把一只手指了指司马熏，又费力地指了指自己。
司马熏眼角的余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懒得去搭理，自顾自地在仪器前操作着。
她一直以为，对一个医生来说，救了个人，不过顺手的事情。况且这个时代，到处都是濒死的难民和流亡的恐怖分子。
眼前这个人，谁知道是好是坏？要不是拗不过妹妹司马岚的臭脾气，自己就算是在路上看到了，也不会伸手去救。
那是五天前一个晴朗的午后。
当天，没什么事，司马熏忙完手头的工作，准备泡一壶茶，独坐在二楼阳台，好好享受一下静谧的午后时光。
“大淘汰”后的时代，茶叶已经是世界的稀缺品，而茶艺，作为一门“原始纪年”的艺术，掌握的人就更少了。小时候，司马熏记得自己的父亲很喜欢喝茶，长大后，她也在他留下的一本古籍上了解了更多的相关资料。
一般这个时候，她会让机器人小A先去休息，这种事不需要他来协助，她更不希望有谁打扰自己。
从一只钛合金防水罐中取出茶叶，她小心地把它们撒进一只玻璃茶壶，她喜欢干燥的茶叶掉落在玻璃上清脆的声音，接着她往其中注水。
新烧的沸水浇入的瞬间，茶叶立刻如新生般醒来，在水中缓慢地舒展、浮沉，释放淡雅的色彩……之后，她又把壶里的水倒进，用以冲洗盛茶的杯具，余香萦绕的间隙再新添一壶水……如此种种看似枯燥的程序无不令他着迷，让她觉得时间仿佛永远停留在了茶叶与清水交融的刹那。
刚喝完一杯茶，楼下却传来一阵摩托车引擎的嘶鸣。
她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肯定是司马岚和她最近交往的一群不良青年。
父母去世后，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妹妹，她比她大近10岁，虽然看起来一向对她严苛，实际上却是事事由着她闹。
想到这儿，几辆改装的摩托已经在店门口停下，几个人的衣服在阳光底下呈现出各色闪光的亮片，简直像一堆闪着荧光的变异蘑菇，凭空从街上冒了出来。
这些“蘑菇怪”很快移动到了诊所里，留下那些配备了离子发动机，同样五颜六色的摩托车。
没办法，谁叫自己有这么个妹妹呢！
司马熏只好放下茶杯，点了点空气中一个按钮，身体便自下而上一点点隐去，仿佛化成了轻盈的烟雾——很快，她就被传送到了诊所的候客大厅。
果然，司马岚带着三个青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蓝黑色短发的大概就是她新交的“蓝盆友”了吧。
“姐！我们想借几个装备。”
司马岚拿起一罐果汁一边往肚子里灌一边头也不斜地说，头顶的双马尾耷拉在半空，一红一紫，像两条长长的尾巴。
司马熏看了看她，又看看那几个青年，从她眼镜后面，透出一股凛冽的冷意，几个混混不免有些畏惧。只有司马岚若无其事地放下果汁，一溜烟跑过去，伏在司马熏腿上一阵软磨硬泡，黏得像一坨快要融化的奶糖。
“我是不是说过，店里的东西都不可以私用，况且你们几个小孩，想惹什么麻烦？”
一听自己被叫了“小孩”，那个蓝黑色短发的人立刻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一把扒开前面两人，站出来，语气生硬地说道：
“我们借你点东西，又不是不还，好大的架子！”
“你们要装备去干什么？”司马熏没有理他，继续问还赖在自己腿边的司马岚。
“姐，我们约了人去海边赛车，可不能输呀！”
“太危险了，你呀，从小就跟个假小子似的，现在都这么大了，也该有点女孩的样子。”
“就是因为危险嘛，需要向你借一些防御装备。”
“不行，你平时怎么贪玩都行，你要是拿自己生命去开玩笑，我怎么向爸妈交代。”
“我再说一次，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小孩子，我不管我自己拿了！”听到“爸妈”两字，司马岚嗖地抬起头来，盯着司马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诊所虽然叫诊所，却不只是医治病人，在这个赛博时代，更起着修复与提供人机复合材料的作用。司马熏这里，有大量义体，有很多起着保护作用，也有很多具有高强度和高速度，这类材料每次使用都需要报备，当然不能让几个小毛孩随便拿去。
司马熏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根，还想说点什么。
司马岚已经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你老是这一套那一套的，什么女孩男孩，我都听腻了！要不是你那个时候保护不了爸妈，他们也不至于死！”
后者瞬间愣在原地——这番话一字一句像锥子似的扎进司马熏心里，她重新戴上眼镜，木然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见司马岚和几个混混已经开始往诊所储藏室走，只感到一阵无奈，朝司马岚走远的背影望了一会儿，她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在空中点了点，像进来时一样一点点消失，将自己重新传送到了阳台。
半盏茶的功夫，司马岚和几个闪光的蘑菇回到了摩托车旁边，只见车后亮起几个幽蓝色的光点，一行人便飞快地消失在了街面。
此时是下午三点，天空有了些云层，太阳像一颗炫白的铁球悬挂在里面。司马熏的额头被晒得有些发烫，她喝一会儿茶又看一会儿时间，原本清香的茶水到了嘴里也已经平淡无味，她心里莫名地焦急，不知道是司马岚一席话引起了自己一些心事，还是对她这一去不太放心。
三点半、四点、四点二十……她悬着的那颗心始终无法放下，索性下了楼，来到材料室。
果然，司马岚一行人拿走了一些中级防御型的义体，还有几个提高手脚灵敏度的装置，这些东西在赛车的时候，完全足以给她提供安全保障——这孩子，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赛车，自己每天忙着手里的工作，竟然完全不知道。
就在她心里的焦虑快要消散，开始为自己作为一个姐姐的失职而自省时，她刚要平复的心陡然跳动了几下。
等等！这是？
司马熏三步两步冲到一面墙上，指头嗖嗖地点上一阵，那墙面豁然露出一扇门的形状。
“高级材料储藏中心请求生物识别！”
司马熏把脸放过去，一束蓝光扫过，隐藏在墙体内那扇厚重的合金门“砰”得一声弹开。
她迅速在里面扫了一眼，心里直呼糟糕。
司马岚居然带走了一批高级义体，还是政府严格控制的格斗装置。
如果不是每次开关大门，墙体都会在一定时间内出现轻微的空间畸变，她可能也不会发现。
可是，司马岚这群人，带走这些东西要干什么？她又是怎么知道诊所里有这些装置，甚至还轻松打开了这扇密门？
看来她们绝不只是去赛车那么简单。
无数的疑惑在司马熏脑子里轰然炸开，但让她更担心的，当然不只是这些。
这些年来，海边总有零零星星一些变异兽突破屏障，钻进城区；不仅如此，最近各大居住区里还连续发生了好多起命案——司马岚带走格斗装置，是要去找人打架，狩猎变异兽？还是……？
司马熏来不及多想，立刻出门，钻进车里。
虽然洛神区只是一面临海，周围三面都是山地，但司马岚一行人能去的地方少说也有半个区那么大，按照现在这辆车的巡航能力，找上一遍起码得好半天。这样想着，司马熏把加速器调到最大，一边把驾驶系统设置成自动巡航模式，一边试图与凯联络。后者是她的朋友，也一直很照顾司马岚，现在的情况，只有请他用自动侦测器帮忙搜索那一群人了。
很快，凯就回复了她，并把侦测器的实时图像发送到她手中。
十分钟左右，图像上出现了四个黑点，周围泛起一圈圈红色图标，是侦测画面显示目标正受到攻击。
“锁定攻击者！”司马熏焦急地大喊。
“请求执行中，请稍候……抱歉，无法锁定！抱歉，无法锁定！正在对原因进行数据分析……”
“不用了，放大图像。”
随着司马熏一声令下，侦测图像很快被放大到能看清人影的程度，由于传输距离的影响，画面有些掉帧，但仍能看清几个人在地上胡乱逃窜，摩托车早已不知去向。
司马熏一眼揪出了司马岚，此时她正被丢在三个混混后面，疯狂地往洛神区中心方向跑，海滩上留下一些细小但凌乱的脚印，看样子像是在惊慌地躲避着什么——突然，司马岚摔在地上，正紧盯着画面的司马熏也瞬间把心拔到了嗓子眼。
但奇怪的是，几乎在同时，跑在前面的三个人忽然止步，由于停得过于突然，几个人不慎撞了个人仰马翻。
也许由于掉帧的原因，画面里出现一条快速移动的黑影，但几个人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那条黑影反而像是在空中和什么东西撕杀。
虽然如此，司马熏仍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她把车速调到最大，往地图上定位的方向疾驶而去。从外面看，车辆就像一道蓝色的闪电，劈开午后静谧的街道。
她在心里倒吸了几口凉气，伸手往车抽屉里摸出一把镭射手枪，紧紧攥在手里——她的心，当然，被眼前那不知名的黑影紧紧攥住，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
爸妈死后，她就剩下司马岚这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失去她。
很快，司马熏已接近定位点，为了减速，她不得不手动操作，让这个近两吨重的钛合金块横了过来，铁兽般在柔软的海滩上划出一条巨大的痕迹。
司马熏一脚踹开车门，几乎是飞跑着往目力所及的那几个人接近。只见司马岚瘫坐在地上，两条马尾早已松开了一根，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她的衣服、脸上、头发上都沾满了沙土，可谓狼狈至极，那三个男生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几个人站成一团，正围着一个什么东西。
司马岚开始没注意到司马熏的出现，只是木然地盯着前方，脸上一副说不出的惊讶表情。直到后者大喊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扑棱到司马熏这边，一把抱住她伸出的两手，哇哇哭了起来，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姐！姐！”
看样子危险已经没了，司马熏把她扶起来，仍警惕地握紧手枪，一脚踹向那个蓝黑色短发的屁股。
“给我滚！”
司马熏把枪朝那几个人晃了晃，经历了刚刚那一出，三个人本来就惊魂未定，一看司马熏手里的枪，更是吓得脸色发青，赶紧连连求饶着，溜到一旁。
没想到，三个青年围着观看的，竟然是一个奇怪的男人，躺在地上，像一截没有生命力的木头。
那人身上穿着件十多年前那种样式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而且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奇怪的是，地上虽然也有血，但那人皮肤上的血已经凝固，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刚受的伤。
“姐，是他救了我们，你得救活他啊！”
司马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声音柔弱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