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莲抹好了药膏，淡淡的回答了顾安然的问题。
“这里是大宣国，如今是天和二十年。”
“高陵关被羌人攻破，边关是守不住了，整个北安府都是流寇和羌人。”
“而且天旱了小半年，加之蝗灾，庄稼都没了，咱们老百姓没了活路了，只能往南边逃。”
顾安然大致明白了一些情况，“那，官府和国家都不管吗？”
王玉莲自嘲的笑了笑，“那些皇族和官员，跑的比啥都快，他们早就在往南边跑了，如今也没有什么官府了，都是各管各的。”
顾安然看向两个小娃儿说道，“这是你的孙儿孙女吗？”
看着蹲在墙角的龙凤胎，王玉莲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是我的外孙和外孙女，他们是一对龙凤胎，大的叫大宝，小的叫甜丫。”
顾安然略微挑眉。
逃荒路上是和外孙还有外孙女在一起的倒是很少见。
王玉莲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老头子死的早，前些时日，儿子也被抓了壮丁，女儿和女婿见我可怜，把我接去了顾家村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命太硬，才到顾家村没多久，女儿女婿在山上采野菜就出了意外。”
说到这里，王玉莲直抹泪，抽噎道，“如今，就只剩下咱们祖孙三人相依为命了。”
顾安然沉默了一阵。
随即声音沉闷道，“我知道了，你们好好休息，我今日惹的麻烦，定然会解决干净了再走。”
她并不打算在这个什么听都没听说过的狗屁宣国多待。
虽然如今官府形同虚设，杀了人没人管，但她依旧不打算待在外面。
只等这些逃荒的人一走，她就躲进空间，研究回去的法子，反正空间内吃喝不愁。
但是，那猥琐男的娘和弟弟，她今天一定得解决掉。
不然，这老太太和龙凤胎会有麻烦。
思及此处，顾安然提着凤头斧，冷着脸出去了。
此刻，赵家村的人正帮着赵大富和齐氏在茅屋边的菜地里挖坑！
人死了，还是要入土为安的。
虽然赵大光不是个东西，但是同为赵家村的人，她娘喊了众人帮忙，他们也不好袖手旁观。
而赵大富则是在给赵大光整理衣裳。
最诡异的是赵大光她娘，她居然拿出了针线，在给赵大光的头和脖子作缝合。
边缝边哭。
其实，她也害怕，可她不想儿子连个全尸都没有，变成孤魂野鬼！
要变也要变成厉鬼，将那小贱蹄子弄死。
李家村的人和顾家村的人全部都在冷眼瞧着，甚至心里还有些欣喜。
毕竟，这赵大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赵家村的二流子，手上沾了人命的。
前几日，赵大光看上了李家村的一个小寡妇，强行拉着小寡妇去草丛里去。
小寡妇不依，当场就被他用柴刀砍死了。
弄得整个逃荒的队伍都人心惶惶的，生怕自家的女人或者闺女被他看上。
如今死了，倒是少了一个祸害，那些有闺女的人家，心里也稍安了一些。
顾安然静静的坐在门槛上，不在乎任何人的眼神。
她只等着那猥琐男入了土，母子俩一睡着，她就抹了她们的脖子，干脆利落。
可是不知道同行一起逃荒的人是害怕还是咋地，竟然篝火一直燃着，没有去睡觉的意思。
赵大光她娘和赵大富也是一夜未眠。
顾安然打了个哈欠。
罢了，大不了再多跟一天，总之保老太太和大宝甜丫的安全便是了。
等她回到屋内，三人俱已经睡着了。
顾安然四下望了一番，找了一块花布，从空间里取了一些白米包好。
这是她打算送给老太太和大宝甜丫的，有这些米，她们总能撑一段时日的。
将东西放到老太太的行李处，顾安然缩在墙角眯了一会。
翌日，晨光初绽。
今日的天闷热无比，人就像被扣在一口满是热气的锅内一样。
王玉莲难得没有早起，睡了一个好觉，因为她自知她们祖孙三人是活不下去了。
毕竟，已经没有剩多少粮食了。
早晚都得死在路上，还不如死在这屋里，也免了尸体被山里的野兽啃咬。
她看了还在熟睡的顾安然一眼，拿起贴身藏的放干饼子的大布袋。
里面还剩了七张大饼，这是她们全部的粮食了。
“姑娘，你醒醒，可别耽误了赶路的时间。”王玉莲轻声细语的。
顾安然缓缓的睁开眼睛，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道，“老太太，你喊我起来有什么事吗？”
王玉莲微微抿唇，没有说话，只将布袋内的饼拨了三张。
她淡笑着，眼角含泪，颤颤巍巍的递给了顾安然，“这三张饼给你路上吃。”
顾安然却只觉得这笑容惨淡，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
“老人家，你自己粮食不多，我不需要，你留着吧。”顾安然推回了王玉莲的手。
王玉莲却执意将你三张饼塞到顾安然怀中，随即喟叹一声，“你有这些吃食总能撑个几日的，他们今日要进山了，你跟着一起也有个活路，实在饿了可以吃野菜，啃树皮。”
“若是命好，碰上了好官，就能活过去了，你花一样的年纪，不该葬送在这里。”
顾安然敏锐的捕捉到了王玉莲话里的意思，“那你们呢？不走了吗？”
王玉莲背过身，抬起手背拭了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来，脸上又挂上的淡淡的笑容。
她声音哽咽道，“姑娘，我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平路都快跟不上逃荒的人了，进了山就更不消说了。”
“左右是个死，倒还不如就在这屋里等死，也能有个全尸，不至于在山上被野兽吃掉。”
说完，浑浊的目光定在大宝和甜丫身上，眸中全是遗憾和心疼的神色。
她一个老婆子倒是活够本了，可是这外孙和外孙女可惜了，也要客死他乡。
但是，她也没法开口让眼前这姑娘带着两个孩子走。
毕竟这年景，人人都自顾不暇了，怎好去麻烦别人？
大宝和甜丫似乎也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一双大眼睛里没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