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轿辇的帘幕即将合拢时,一柄判官笔穿透浓雾钉在轿辕上。
笔尖朱砂溅在鬼新娘嫁衣的瞬间,那些蠕动的槐树根须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酆都城的迎亲队,也敢来阳间抢人?
"清朗少年音破开阴风,十二盏莲花灯悬浮成阵。
提灯侍女个个眉眼如画,可她们纸衣下摆正在滴落鲜红的血珠。
玄甲武士的招魂幡突然调转方向,我惊觉那血字背面竟用金线绣着"陆"字徽记。
突然出现的少年踏着纸钱跃上槐树枝头,他颈间刺青随动作显现——正是我后颈鬼面纹缺失的另一半八卦图。
鬼新娘突然发出痛苦嘶鸣,七枚棺材钉迸发的青光被少年手中青铜笔压制。
他甩出三张人形纸符贴在我额前、心口、足底,冰凉触感首透骨髓:"林七月,你爹当年偷走的《阴符经》下半卷呢?
"我猛然记起父亲临终前塞进我襁褓的染血布帛,那上面歪斜的符咒竟与少年腰间晃动的玉牌纹路吻合。
陈秋霞突然暴起,她鳞甲覆盖的手掌首取少年咽喉:"陆判官的后人也敢插手?
"少年冷笑一声,判官笔在空中划出血符。
侍女手中的莲花灯同时炸开,飞溅的火星竟化作锁链缠住陈秋霞。
我这才看清那些侍女空洞的瞳孔里,都封着一簇跳动的魂火——这是活人取魂炼制的禁术!
鬼新娘的嫁衣突然片片碎裂,露出心口处跳动的青铜心脏。
当那颗机械心臟表面的饕餮纹与我的罗盘产生共鸣时,少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想活命就跟我跳井!
"井水倒影中浮现出酆都城的街市,二十年前的母亲正抱着双生子站在城隍庙前。
少年咬破指尖在我掌心画符的瞬间,那些追杀我们的阴兵突然定格——它们盔甲缝隙里钻出无数尸蚕,正在疯狂啃噬彼此。
"陆寻川!
"陈秋霞的怒吼震得老宅废墟崩塌,少年却拽着我纵身跃入古井。
下坠时我看到他腰间玉牌闪过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正是这个少年模样的身影,将半块青铜罗盘递给浑身是血的父亲。
接着!
"陆寻川突然把我甩向左侧巷道。
青石板路上骤然升起浓雾,三道人影从不同方向截住追兵。
穿红裙的少女扬手抛出灯笼,幽蓝火光里映出阴兵盔甲下的森森白骨。
瘸腿青年拄着铁算盘拦住巷口:"赌他们撑不过半柱香,押左眼。
"他话音未落,追在最前的阴兵突然自燃,青焰顺着盔甲缝隙钻进空荡荡的胸腔。
"小七快过来!
"系着粗布围裙的厨娘拽我躲进酒肆,她手上剁骨刀寒光闪过,案板上的僵尸肉竟化作青烟。
门外传来陆寻川的冷笑:"孟婆舀汤的丫头、崔判官家的败家子、钟馗殿偷灯油的野猫——你们倒是会挑时候凑热闹。
"红裙少女提着灯笼飘进后厨,火光扫过我后颈时突然爆出火星:"错不了,她身上有城主血契。
"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是与我一模一样的鬼面纹,"我叫红药,八十年前被做成黄泉引路灯的活祭品。
"瘸腿青年踹门进来,算盘珠子崩落满地:"赌你知道《阴符经》下落,押右手小指。
"他猛地抓起我手腕,金印在皮下浮现出"生死簿·丙戌七号"字样,"我叫崔十二,祖上替判官代笔生死簿,现在被地府通缉。
"厨娘舀起一勺热汤浇在追兵身上,阴兵顿时化作石雕:"奴家姓孟,孟婆是我姑奶奶。
"她刀尖挑开我衣襟,露出心口浮现的青铜纹路,"当年你娘喝过我熬的堕胎药,没想到还是生下你们这对阴阳双子。
"陆寻川突然掀开后厨帘子,判官笔滴着黑血:"叙旧够了吧?
鬼新娘的迎亲队把十八层地狱的恶鬼都放出来了。
"他扯开崔十二的衣领,露出缠满符咒的脊椎,"你爹当年在生死簿上改写的秘密,该吐出来了。
"红药的灯笼突然映出诡异画面:二十年前的酆都城主府,母亲跪在青铜鼎前,七位判官正在将某个发光的物体一分为二。
孟厨娘突然用剁骨刀划开自己小臂,流出的竟是浑浊的孟婆汤:"当年那锅汤里加了你的脐带血,所以你才能活着走到这里。
"崔十二的算盘突然自动重组,他惨笑着咳出血块:"赌你们撑不到子时,押三魂七魄。
"酒肆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锁链声,鬼新娘的青铜轿辇正悬浮在屋顶,嫁衣碎片化作万千血蝶扑向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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