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碾过水洼的瞬间,王大牛听到金属疲劳的呻吟。
这辆二手东风载重王跟着他跑了七年长途,此刻底盘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模糊的弧线,混着泥浆的雨水顺着裂痕渗入车内,在仪表盘上积成细小的水洼。
后视镜里,城市霓虹在暴雨中化作模糊的色块,像极了父亲临终前吐出的那口黑血 —— 三天前他接到医院电话时,老人的嘴角还挂着暗红色的泡沫。
"操!
" 王大牛猛拍方向盘,震得喇叭发出短促的哀鸣。
车载广播突然杂音大作,电流声中夹杂着婴儿的啼哭。
他扯下领带,后颈的 "镇" 字疤痕在闷热中隐隐作痛。
这个被父亲用烟头烫出的印记,此刻正渗出细密的汗珠,与暴雨前的闷雷形成诡异的共鸣。
雨刷器节奏突然紊乱。
当回水湾的牌楼在车灯中显现时,王大牛的右手不受控地抽搐 —— 牌楼上 "回水湾" 三个鎏金大字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 "镇妖" 二字。
斑驳的漆皮下,隐约可见刀刻的痕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他记得小时候这三个字总被父亲用红漆反复涂抹,首到十五岁那年偷开闸门,父亲用烧红的火钳烙在他后颈的场景:皮肉烧焦的味道混着硫磺味,疼得他咬破嘴唇,血珠滴在父亲的解放鞋上,像极了此刻车窗外的血色雨幕。
刹车时,轮胎在泥泞中划出两道深沟。
王大牛踩着齐踝深的积水走向家门,忽然注意到路边的香樟树正在渗血。
暗红色汁液顺着树皮蜿蜒而下,在地面汇聚成六芒星图案,中心嵌着枚青铜铃铛。
他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铃身,远处水库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铃铛表面刻着细密的符咒,其中一道突然亮起幽蓝的光,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 瞳孔泛着诡异的幽蓝,和水库底传说中的水妖相同。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腐鱼味裹着寒气扑面而来。
供桌上的倒头饭结着绿霉,米粒间两颗鱼眼首勾勾盯着他。
父亲的尸体躺在竹床上,青紫色皮肤下隐约有黑色血管蠕动,指甲缝里塞满水草,脚踝处系着根褪色的红绳 —— 那是当年自己被赶出家门时,父亲塞进行李箱的平安符。
绳结处残留着泥土,似乎最近被人解开过。
"爸..." 王大牛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尸体旁的陶罐突然发出细碎的敲击声,婴儿骨架的指骨正有节奏地撞击陶壁。
更诡异的是,米饭里的鱼眼突然转动,死死盯住他后颈的疤痕。
手机在此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段监控视频:暴雨中的水库水位疯狂上涨,当漫过第三根槐树桩时,水面突然炸开三十个漩涡,每个漩涡里都浮出个陶罐。
视频最后定格在陶罐表面,清晰映出王大牛的生辰八字。
供桌上的青铜铃铛无风自鸣。
王大牛转身时,瞥见门后挂着的蓑衣正在滴水,水迹在地面勾勒出婴儿爬行的轨迹。
他颤抖着掀开蓑衣,发现背后贴着张泛黄的生死状,父亲的签名旁盖着鲜红的指印,日期是 1995 年 7 月 15 日 —— 水库奠基仪式当天。
签名下方用血写着 "第三十一个祭品",字迹未干,散发着铁锈味。
窗外传来重物坠水的闷响。
王大牛冲到院中,只见水库方向泛着幽蓝磷火,水面漂浮着数十盏河灯,每盏灯上都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供桌下突然传来婴儿的笑声,陶罐里的骨架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窝对着他,指骨在陶壁上划出 "逃" 字。
这时,他听到二楼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父亲的卧室里亮起幽蓝的光 —— 那是他童年时最害怕的铜烛台,此刻正照着衣柜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父亲的眼睛泛着幽蓝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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