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司铭不由得跟了上去，很快便听到了小巷尽头许重楼和老九谈话的声音。
“九爷，上次您管我借了点钱，这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您也该还点了吧？”
许重楼陪笑着给老九点了一支烟，僵硬的笑脸显得甚是卑微。
“我说了，那六十万，我这个月月底肯定会还你，你现在赶着催命似的来管我要钱，怎么着，觉得我还不起？看不起老子是不是？”
老九将许重楼狠狠一推。
他瘦弱的身体倒在电线杆上，被裸-露出的钢筋划出一道伤痕。
即便如此，许重楼也不敢怠慢了眼前这位爷，灿灿的道，“没有没有，我哪敢啊，我这不家里人出了点事，要急着用钱呢吗……”
“呵。出事？能出什么事？为了催我拿钱编这么无聊的借口？”
许重楼被呛得直咳嗽，含糊不清的道，“我哪敢骗您啊。
九爷，是这样的，邵司铭您认识吧？他妹妹的眼睛被人给捅了。
那小子啊，是我看着长大了，从小就没什么坏心思，这次指定是惹到什么人了。
他们一家子过得也挺不容易。
爹五年前就没了，娘昏迷在床，一睡就是五年。
这药啊、住院啊、陪护啊，就是个无底洞，哗哗的往里砸钱才勉强对付着。
小铭那孩子12岁就出来打地下城了！
12岁啊！别的孩子12岁还在教室里舒舒服服的上课，晚熟点的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呢，他就已经在生死线上转悠了！
好几次命都快没了，也拿不到几个钱。那唯一的念想，不就是家里还有个妹妹吗？
小惠还有几年就上大学了，眼看着日子有点盼头了，突然的这眼睛瞎了！
她才14岁啊！以后还长着呢，这让她怎么念书，怎么嫁人啊？
所以九爷啊，您就发发善心，把那钱先还给我吧！
现在交钱做手术，她的眼睛还有的治，不然，可就真瞎一辈子啊！
您就当给自己积积德，行不？”
“积你妈逼。”
老九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将雾喷洒在他的脸上，满不在乎的道，“他家里人是死是活，关你屁事？关我屁事？现在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钱，老子没有，赶紧给我滚蛋！”
话已至此，是个明白人都该麻溜跑了。
可许重楼依旧不依不饶的道，“九爷，您手头有多少钱？多少借我点，这样，要是您今天还给我四十万，那剩下的二十万，我就不要了！”
老九狠狠的将烟一掐，不耐烦的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着？”
许重楼僵在脸上的笑慢慢的褪去了，嘴巴狠狠的抽了抽。
“怎么好说歹说都不听呢？这钱，你今天是不还也得还！都拖了半年多了！借条还留在我那！信不信我这就去警卫司告了你？”
“告我？来呀？我还怕你了？”
老九脖子一梗。
他恰好赌输了钱。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赚的钱啊！
就这么没了！
要是有这钱，他可是能去买几个人类吃吃，美美的饱餐一顿呢！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他的喉结动了动，眸子忽然变成了鳄鱼眸，但又很快的变了回来。
但现在……
哈哈！
我正愁着没有发泄的地方呢，结果被你这个老东西给缠上了！
这可是你自找的！
我要先折磨死你，再吃了你！
他把袖子一撸，一巴掌就把许重楼给撂倒了，正要继续动作，忽的从小巷口处窜出一个人，恨恨的使出了吃奶的劲，直接把他给撞了个踉跄！
“别打我叔……别打他！”
“呦呵，你个小兔崽子来我这找死来了？”
说着又是啪啪几巴掌！
沉沉的砸在了邵司铭的身上！
他身子很瘦弱，但却死死的护在许重楼的前面，不肯退让半分，脸上的血水和泪水交融错落，心中的仇恨被一点一点的点燃。
“小铭！你别在这！快点走！快点走啊！他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
“我不走！缺钱的是我！我怎么能让你在这，因为我遭这份罪受！”
“给老子这演苦情戏呢是吧？”
老九一拳头把邵司铭掀翻，踏踏的踹了许重楼两脚，似乎还是不解恨，骑在他身上又是一顿打，边揍边骂：
“奶奶的，蹬鼻子上脸，天天的在我这找不痛快！”
“让你催债！让你催债！我让你催债！”
邵司铭极力想要站起来，可是肌肉痉挛到他无法动弹半分！
“叔！许重楼大叔！”
“你别打我叔！要打打我！”
老九脚下狠狠一发力，一阵清脆的筋骨破裂声应然而起，许重楼猛地咳出一口鲜血，瘫软的没了一丝力气。
“叔！”
邵司铭见了这一幕，一颗心顿时跌入谷底，大脑一片空白。
“叔！叔！你醒醒！”
他连滚带爬的跑到许重楼的身边，颤抖着呼喊他的名字。
“叔叔……你别吓我，你没事的，对不对？”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我、我给你，给你包扎，叔，叔……别闭眼，千万别闭眼！”
“求求你了，别，别闭眼啊……！！”
“邵……司铭。”
许重楼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阵，艰难的说道，“别哭……”
“叔！我不哭，我不哭，你，你不许死！听见没有！许重楼！你不许死！”
“不许死啊，我，我还没长大，还没报答您呢！”
“还没给你养老呢啊！”
“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事而死啊！！”
邵司铭脱下自己的衣服，紧紧的捂在他的脖子上，可那伤口还是止不住的淌血。
“叔叔……”
“对不起……”
“要是、要是我没那么弱小就好了，这样、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莹莹泪光之后，无尽的恨意从他的眸中难以克制的汹涌了出来。
“要是我也有强大的力量就好了！这样别人不仅不敢欺凌我们，还会恭敬的仰望我们，敬畏我们！我们也能拥有想要的一切！”
许重楼闭上眼睛，似乎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这么说，不对……”
“不要忘记自己挥剑的初心……”
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邵司铭的脸。
“强者……不会去想着征服、掠夺什么，而是永远赤诚、坚定的，去守卫……心中、所信仰的……正义。”
他努力的睁开眼，生硬的扯出了一个笑容。
“小铭，要善良啊。”
“不论强弱与否，都要……”
“善良啊。”
邵司铭心里狠狠一震。
什……么？
他看着他浑浊的眸子一点一点的失去光彩，涣散的犹如一滩死水。
临终时的话语像是警钟一样叮咚彻响在他的耳畔，震得他心灵深处某样阴暗恶毒的东西，彻底的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