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们都走了，只剩下楚南与姚广孝在帐中，这位征战多年的铁血皇帝没来由的感觉到累了。
人心老迈似乎就在一瞬。
妻离子散，挚爱背叛，一旦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真的会让人一夜成熟长大。
“广孝，我累了。”从地方藩王到执掌天下的皇帝，楚南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当年造亲侄子的反他没感觉难过，后来为了朝堂稳住局势，他灭了当世大儒十族，受天下人唾骂时他也没感觉这样失落。
如今送这些将军去送死，他第一次怕了。
怕得不是被史官记上一笔，后世人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怕这些人的亲人在听到儿子，丈夫，父亲死在了战场上该有多么绝望。
“广孝，你说我现在态度强硬一点，下旨撤军他们是不是不用死啊。”
姚广孝沉默了，他还是第一次见楚南这般犹豫，当年拼上全家性命造反他也没有迟疑过，如今就像个拿不定主意的老人，眼中满是挣扎。
“陛下，有些事必须得做，他们去送死，往后多少年都不会再有战争，不会再有人死了。
他们的后辈可以过上安逸日子，娶妻生子。”
楚南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笑了笑。“还真是年纪大了，没了心气，大是大非上还没你这和尚看的明白。”
二人起身走出大帐，不远处的校场上，将军们都在抽调各营的将士，准备组建当诱饵的敢死营。
楚南要亲自去，他是皇帝，送死的旨意是他下的，他这个恶人没道理躲着不露面。
校场上，近一万兵勇整装待发，此次跟随出征的将军们站在军阵的最前方。
楚南脱下了戎甲，换上了衮服龙袍，头戴珠冕，缓步登上了点将台。
皇帝这装束隆重至极，也只有在祭天，祭祖时才会穿，别说普通人，就是许多大臣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次。
从军阵中楚南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有很多人都是助他起事的老兵，他认得出来。
“今天我来与大家说说心里话，深夜让大家披甲来这是干什么，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我这位皇帝这场仗赢不下来，下旨让你们送死去了。”
上万赴死的儿郎有老兵，也有许多新兵他们从来没见过皇帝。
他们的印象中皇帝都是高高在上的，并且极其注重身后名，哪里会这样堂而皇之的与他们说送死的事。
楚南语气有些沉重。“我知道你们个个都是我大夏的好儿郎。这一去便回不来了，不过请诸君放心，你们的家人乃至后世子孙都由大明朝赡养，不能冷了英雄的心。”
听到皇帝许诺，这群送死的兵勇也终于安心了。
其实上阵杀敌这事，九州的男儿就从没怕过的。有时候担心的还是家中父母妻儿，如今后事已了，这群大老粗反倒开心起来了。
有的人脸上甚至还浮现出喜色，丝毫不惧死亡。
“皇帝老子放心，我张五是杀猪的屠夫，杀蛮子跟杀猪差不多，绝对多替你杀几个蛮子。”
读书人称皇帝为君父，升斗小民毕竟书读的少，叫法自然听着粗狂些。
楚南重重的点了点头，面带笑意。“好，我记住你张五了，可得多杀几个敌寇。”
“还有俺呢，俺叫张三，也能杀蛮子。”
……
呼喊声此起彼伏，能让皇帝记住名字，对于他们这些平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没什么比这更让他们觉得有面子。
这是替祖宗挣的面子。
一切准备好后，楚南大手一挥。“勇卒营出征！”
这是他专门为这一万多人取的番号，皇帝亲自为军队赐名，大明建国前没有，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
上万兵甲整齐划一的走出大营，奔赴草原前线。
天空飘起了大雪，老天爷也在为这群孤勇送行。
楚南提起全身的力气喊道:“华夏长存，诸君慢行！”
军队离去后，楚南眼中的复杂情绪收敛，剩下的全是冷意。
“哼！蛮子能有这么多的好儿郎替他们陪葬，也不亏了！”
诱饵已经抛下了，他这位钓鱼人也得行动，带大军绕到敌后，杀尽贼寇。
雪峰附近百余里地都是蛮子的大本营，楚南带着姚广孝站在高处的断崖上，身后不远处就是数十万的大军。
他眯着眼睛，看着崖下的蛮子们就跟看死人一样。
上万儿郎全部被屠杀殆尽，无一人身还，但也为他争取了时间。
之所以一直拿不下蛮子就是因为他们驻扎在雪峰天险上，大军难以行进，才久久攻不下来。
如今不一样了。
今夜蛮子军营中灯火通明，酒香四溢，他们打了胜仗，大明将军皆身死，皇帝也该滚回他的都城了。
楚南听着崖下的欢笑声，那是上万儿郎的丧钟，也是蛮子二十万大军的丧钟。
“神机营准备！”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门火炮被推上了崖，漆黑的炮口如同索命的无常对着蛮子大营。
“传旨下去，五军营听到炮声就全部给我进攻蛮子。
三千营压阵，给我好好的守住雪峰的各个出口，一个蛮子都不能放出去！”
三千营是大明最强的大规模骑军，是楚南手中的大杀器，如今成了蛮子的催命符。
他有条不紊的下达着旨意，随着一声巨大的炸响声打破长夜的宁静，数十门火炮同时发射，炮弹如流星划过，狠狠的砸进了蛮族大营中，整整一个时辰没间断过。
蛮族大营化成一片火海。
炮声停息，五军营二十多万兵勇冲进雪峰中，重甲步兵，重甲骑军……各种兵种相互协作，肆意收割着蛮子的生命。
楚南听到脚下的阵阵哀嚎声，他知道经此一役，蛮子难成大器了。
这把数千年悬在中原的屠刀，今天终于被他给折断了。
“报，蛮族可汗从雪峰小道上突围，一路向北逃窜了。”
楚南眼皮猛的一跳，如果让这位蛮族可汗跑了，免不了是块心病，这种后患绝不能留。
“传旨三千营，跟着朕去擒杀蛮族可汗，彻底灭绝异族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