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林。
是柳寅的父亲。
他本不想来的,可他还是来了,来看看这个儿子。因为他的姓是那个人留下的,她姓柳,名叶。
他喜欢叫她小叶儿,那是小时候。后来便唤叶儿。在之后她说累了,想在他怀里睡一会,还说想起了家里的柳叶儿。
于是他便在她的墓旁种了一棵柳树,代替他陪伴着她。
就是现在是深秋,树上没有一片绿叶,他记得叶儿不喜欢柳树萧条的样子,所以她喜欢春天,又怕冷,所以喜欢晚春,早夏,那正好是人间四月天。
和风丽日,阳光明媚。
所以她也在那样的季节离开了,躺进了泥土里。
而他也将自己埋进了商海里,都有些忘记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所以两人的对话极少,可以说是简陋。
“你怎么来了?”
“是你柏叔叔家的孩子给我打的电话,好像叫柏学雷?”
“哦,那是我同学。”
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两人谈话的地方,就在柳叶儿的墓前,他们有血缘关系,却陌生的陌生,好像随着那个女子死去,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也随之被斩断。
一个成了寡人,一个成了孤儿。
只有在这里,他们两人都最亲近的人身边,他们才能摸索到丝丝熟悉感,以此来维持本就空泛而平淡的谈话。
“你过…..”
“我….”
“你先说吧。”柳寅道。
“如果你有空就回家吃个便饭吧。”
柳寅有些抗拒,却还是点了点头。
徐如林见他答应之后,便转身离去。
不远处,一辆车正在等候,柳寅知道那个守候在车旁的女子,她姓陈,陈静,是父亲的左膀右臂,待他极好,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要好许多,却也有限。
看着他们驱车离开,柳寅却没有立刻离去。
“妈,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天意吗?那天意,又是什么?”
“叮,是否选择现在接受天庭巡查使传承?”
“是!”
“传承立刻开始,请巡查使做好准备。”
眼前光影变化,柳寅随之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之后,他便置身轮回幻境之中。
还未睁开眼,柳寅便感觉到如同置身于火海之中,四周有一股古怪焦糊的味道在飘荡。
睁开眼之后,柳寅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的无法想象。
火,到处都是火,尸体,到处都是尸体,房屋倒塌,火烧连营,尸体被火焰焚烧过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远处好像有人在惨叫,也好像是风发出的声音。
他则被压在墙壁的缝隙里躲过一劫,或许并没有躲过。艰难的爬出来之后,举目望去,满地疮痍,生灵涂炭。
“这里,是地狱吗?”
“这里是一处小世界,被轮回者肆虐过的小世界。”
柳寅闻言瞳孔微缩,喃喃道:“什么?”
“你的任务,便是接引亡魂,但不要越过东方五十里,因为那里还有轮回者!”
“你又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我好像记得自己是一道真灵印记,依照上古盟约,招收天庭神使,并且给予神使一定的帮助,你可以称我为封神榜。”
随即,柳寅的手中出现一道令牌,上书“寅”字。
“凭此令牌,你可以在此处发现真灵,并将他们送入轮回,每送一位真灵便可以获得一功勋点。”
“获得十点功勋点,即可视为完成任务,开启神将传承。”
柳寅觉得他想做点什么,但是好像又说不了什么,所以他只能握紧了手中令牌,点了点头。
“怎么做?”
“只要真灵在十米范围之内,令牌便能感应到。”
于是,柳寅便拿着令牌向前走去。还没走两步,他便顺着感应,发现了一个真灵。
这是一具小孩子的身体,似乎刚刚死去,这会真灵从烧焦的肉身中飘出来,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因为已经无药可救,真灵本能让他没有远离肉身。
柳寅发现自己并不能看到他的样子,只能凭借令牌感应到,前方有一团东西,以此来判断,这里有一个真灵。
“需要怎么做?”
“只需要将令牌靠近真灵即可,这样我就可以凭借与令牌之间的联系,将他送入轮回。”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柳寅感觉自己想说些什么。他是觉得这样的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应该就这么草草了事,可就只能如此了。
良久之后,封神榜又道。
“或许你可以为他们念一念往生经。”
柳寅看了看发过来的一段话,发现他并不能理解,这为什么被称之为往生因果,只是左右无事,便在口中唱道。
“人魂有三,其一曰天魂,其二曰地魂,其三曰人魂。”
“天魂归天,是为无极;地魂归地,是为因果;人魂归墓,是为阴德。”
“人魄有七,一曰尸狗、二曰伏矢、三曰雀阴、四曰吞贼、五曰非毒、六曰除秽、七曰臭肺,是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之七情。”
“人死魂散,身亡魄消。”
“及至魂聚魄凝是为轮回,重开往生之路。”
柳寅边唱着往生经,边将手中令牌靠近真灵,真灵原本懵懂无知,只知本能。感应到熟悉的波动,便化作一缕流光围绕着柳寅的手掌徘徊,直到令牌上开启一道漩涡,他便迫不及待的钻入,紧接着异象消失,令牌重新化作一枚令牌被柳寅握在手中。
此地消失了一道真灵,而他多了一点功勋点。
往生经依旧在吟唱,他的声音并不好听,却天然带着一种荒凉之意。同这片火海相互印衬。
火海波及的范围很广,所以死亡得人数很多。
柳寅需要引渡的亡魂自然就异常的多,虽然依旧达到了封神榜的要求,但是柳寅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他不提,封神榜也没有提出疑问。
也不用提出疑问。
一整天下来,柳寅几乎两步便遇到一个真灵,七步遇到三个真灵,十步就会遇到十五个,引渡完这些之后,他便发现,这四周的真灵好像都被轮回之力的波动吸引,慢慢汇聚过来,密密麻麻,不下几千个真灵,将他围的水泄不通。
柳寅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只是沟通了封神榜,得到允许之后便放开了令牌。
而那令牌被他放开之后,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悬浮于空中,其上出现一道巨大的轮回漩涡,那些真灵见到轮回通道出现,便一个个化作一道道流光,似乎知道是柳寅在帮助他们,所以围着他转了几圈之后,这才飞入轮回漩涡之内。
因为漩涡很大,所以便引来了更多的真灵,漩涡原本是缓慢旋转,随着真灵的增多,便在几个呼吸间在火海中形成一场真灵风暴,将场中所有的真灵卷起,最后在令牌上化作一道气旋,消失不见。
柳寅原本还想继续,却发现封神榜有气无力的道。
“柳寅,我刚刚苏醒,能够调动的力量有限,咱们还是不要再这样干了。”
柳寅闻言微怔,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天庭百废待兴,所谓得天庭巡查使,也就只你一人罢了,而我所能够调动力量也与你的神位有关,神位越高我在天庭调动的力量便越大,就能够给你提供更有力的帮助,像刚才的动作再多几次,我就要吃不消,再次陷入沉睡。”
这一点柳寅却是没有想到。
“这么说引渡真灵并不能让你获得力量,反而还会消耗你的力量?”
“你这么说也可以,毕竟引渡亡魂原本并不是我的职责,只是现在六道轮回只剩下本能在运转,所以诸天真灵除了靠近洪荒大世界,要不然他们很难感应到六道轮回之力,而我的作用就是将这些真灵传送到能够感应到六道轮回之力的地方,他们便会被六道轮回吸引,自动进入转生。
而我在天庭吸收日月精华,可以慢慢恢复,只是不要太频繁,要不然你就成光杆司令了。”
“明白了,那么我怎么才能提升神位?”
“你现在是还未曾获得神官传承,只能算作预备一阶神位。所以要提升其一便是功勋点,其二便是修为。眼下你的修为已经足够,但是修为不足,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获得传承。”
“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接下来的环境中生存下来,要不然我就只能再次陷入沉睡。而且我能够感受到,随着域外天魔对大千世界的入侵,远古布下的结界正在被逐渐削弱,可能要不了多久,三千大千世界都将陷入混乱,到时候,不知道天庭还能不能存在。”
柳寅闻言不自觉的看向天空,不知道这里能不能看到天庭。
他能够听出来封神榜话语中透彻出的意思,这道真灵印记似乎没有对于死亡得焦急,只有一种微弱的隐忧。
如果三千大千世界不复存在,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或许他们不会死,却会化作恶魔养料,以他们七情六欲为生,到时他们又与待宰的牲畜有什么区别?
或许他们现在就已经牲畜!
不知不觉间,柳寅看着远天发呆,捏在令牌上的拇指,纯白的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