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金水桥南侧，当朱瞻墉出现在早朝等候的队伍里，引得一众大臣惊讶。
“庐王，听说陛下不是准你闭府百日不出嘛？”英国公是勋戚里的老资格了，又功勋卓著，问起一个后辈倒是毫无压力。
“见过英国公，今日是陛下宣的我，我也不知道是何事。”朱瞻墉微微行礼道。
“肯定是好事。”张辅笑呵呵地说道。
张辅看起来和气，但朱瞻墉知道不能只看他的表面。
一个能带军八十万横扫交趾、立下灭国之功的狠人，性格自然是杀伐果断。
在交趾现在只要有小孩啼哭，报张辅的名子准好使。
随着上朝响鞭，众臣按品级顺序进入，按照文官、武将、勋戚三班站好。
朱瞻墉是王爷，站在右侧最前面，仗着无人能看到自己，索性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负责朝堂仪容的值班御史看到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他身旁不时咳嗽一声作为提醒。
皇帝自然是最后一个到，随着宣德皇帝落座，众大臣行礼，早朝正式开始。
耳边响起絮絮叨叨的奏对之声，奏章内容可以说是又臭又长。
朱瞻墉觉得无聊死了，索性又闭上了眼睛。
值班御史看到朱瞻墉敢在第一排睡觉，眼睛瞪得像铜铃，就差把“你快给我起来！”写在脸上了，但又不敢打断夏元吉正在进行的上奏。
哪知过了一会，夏大人还没结束，皇帝应该是看到了该御史与朱瞻墉的神交，让一个太监来告诉值班御史，不要打扰庐王。
上奏一项接一项，终于走到尾声。
见无人再出班上奏，宣德出言：“朕还有一事，锦衣卫指挥使赛哈智年老力衰，多次向朕乞老，朕今日准了。念其多年兢兢业业，准荣养京城。”
赛哈智本站在御侧，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子，赶紧跪了下来，不断磕头感谢皇帝。
赛哈智是蒙古人，自然不会希望像那些地主出身的文官一样希望回故里养老。
皇帝答应了在京城荣养，那么大明朝就不会让他日子不好过。
“至于后面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就由庐王兼任。”
闻言，满朝哗然。
“陛下万万不可啊！”礼部尚书吕震带头出班启奏。
“锦衣卫是陛下您的盾与刀，怎可交于一位王爷手上！切不可授人以柄啊陛下！”
宣德嘴角一丝冷笑：“盾与刀？说得这么好听吗？不是说朕的鹰犬爪牙吗？”
吕震应该是听闻了宣德不满其有类似巴结庐王的行为，干脆非黑即白的跟庐王刚上了，借此来向皇帝洗清自己的嫌疑。
“陛下！臣自蒙太宗文皇帝隆恩，如今忝列朝堂已二十多个年头。”
呵，倚老卖老。
“太宗文皇帝在时常言，锦衣卫与东厂应该似套马绳索，要能丢的出去，也要收的回来。”
呵，借刀杀人。
“再言之，庐王秉性纯良有余，经历有限，性情跳脱。昨日方说闭府百日，今日却出现在朝堂。如此行事恐难定锦衣卫！”
呵，偷换概念。
“臣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否则老臣今日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嚯，道德绑架。
朱瞻墉一边听着吕震启奏，一边心里吐槽着他的话。
“朕没想到，吕尚书还是一位诤臣啊。”宣德笑了笑，接着说道：“常言吕尚书天赋异禀，过目不忘，我看你的骨气啊，较记忆力更胜三分。”
吕震叩拜道：“为君为国，此乃臣之本分！”
宣德也不看他，转头看向朱瞻墉：“庐王，吕尚书所言，你如何看？”
朱瞻墉朝皇帝行了个礼道：“臣弟以为，锦衣卫不是盾与刀也不是鹰犬爪牙，锦衣卫不过是皇帝的家奴罢了。”
“怎么用家奴，是我和陛下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他一个礼部尚书指指点点。”
这番话不光让吕震气结，连朝堂上不少其他大佬都听不下去了。
天子无小家，天子无私事。
吕震是怎么想的大家都不关心，但是确实有不少人担心锦衣卫交给朱瞻墉后，朱瞻墉要是造反怎么办？
宣德正欲开口强行让各位大臣闭嘴，朱瞻墉又开口道：“既然吕尚书担心臣弟不能够很好的管理锦衣卫，那请陛下允许我拿吕尚书及其他反对我就任的大人们练练手。”
在大明朝当官，想干干净净查无可查那可太难了。
本来跃跃欲试准备支援吕尚书的数人，闻此言也是偃旗息鼓。
不管吕震脸色煞白，宣德开心了，说道：“此法甚好，就当自查自纠，至于问题，无则加勉、有则改之，想必吕尚书不会介意吧。”
“臣弟遵旨。”朱瞻墉和宣德的配合打得极好。
“臣，无异议。”吕震的心态崩了，不知怎么的就引火烧身了。
宣德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且退朝吧。”
站起身正欲离开，突然又回头道：“吕尚书想当诤臣，这朕一定满足。吕尚书不是要跪到朕收回成命吗？朕不会收回，但朕许你食言，跪不下去的时候可自行离去，无罪。”
说罢，头也不回的回到后宫。
臣子们有序离开了朝会，路上三三两两的聊着陛下让朱瞻墉当这个锦衣卫话事人的深层次含义，但无一人能够讲个可以闭环的理由。
成国公朱勇凑近朱瞻墉，说道：“庐王，陛下对你的信任真是累世罕见啊。”
朱瞻墉也不多话，点点头回道：“先哲名言，能力多大，责任多大，瞻墉不敢懈怠辜负皇恩。”
朱勇被他一句话噎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这是哪位先哲振聋发聩之言？”
朱瞻墉懒得理他。
宣德回到御书房，对大太监吩咐道：“把王振叫来。”
王振是跟着宣德的一个小太监，本是个举人，但后因家庭变故得罪了人物，不得不自宫入宫来自保。
从最底层的小太监做起，因为为人甚是机灵，步步高升，直至今日深得宣德的喜爱。
锦衣卫被三弟拿走去管仙缘之人了，那东厂就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打造得更加固若金汤。
宣德准备给王振加加担子。
王振进入屋内战战兢兢的跪拜皇帝，头深深埋在膝间。
宣德说道：“接下来给我盯着吕震，同时不要打扰到庐王。”
王振不问原因，点头称是。
而吕震，早就离开了朝会场地，哪有一点死谏诤臣的样子。
朱瞻墉回到府上后就进了书房，想着锦衣卫该怎么过度、怎么规划。
忽然，门外传来管家宋俱的声音。
“王爷，赛哈智大人求见。”
不得不说，封建帝国，皇帝亲自下令的事办起来就是有效率。
“将他请到客堂。”
脸面是相互的，一个退休在即的老人家登门，尊重应该给到。
赛哈智非常高大，年龄也没有让他佝偻，笔直站在客堂，身姿挺拔。
“拜见王爷。”见到朱瞻墉走近来，赛哈智一步向前要拜。
朱瞻墉感觉扶住：“赛大人请起，不必客气，快请坐。”
赛哈智也不扭捏，不能跪拜就抱拳请了安，随即宾主分席坐下。
“赛大人，皇兄忽的将锦衣卫交于本王，本王也是忐忑，生怕负了皇恩，可有指教？”
“殿下，锦衣卫儿郎很是听话，在您的麾下日后定能更强百倍，为我大明之福，老朽岂敢多言呐。”
顿了顿，接着说：“儿郎里倒是有几个人，用起来颇为顺手，此次前来也是想为他们讨个前程，但又怕殿下怪罪。”
朱瞻墉闻言，心里却是有些奇怪。
老领导退了，新领导不用老人是很常见的事。
但转念一想，如果是要安排自己人，应该不会这么直接找上门与自己说吧，自己毕竟是个王爷，不怕自己反感？
最终做出判断，锦衣卫这个衙门特殊，朱瞻墉之前又完全没有接触过，对所有流程又不完全清楚，赛哈智是出于对锦衣卫未来的担心，才大胆上门相告可用之人。
光明正大的，也不使花招，反而让朱瞻墉暗中赞赏。
倒是对皇帝忠心、对大明负责、对锦衣卫有感情。
“赛大人，把他们擅长的能力、性格、出身都说得清楚些。你说，我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