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的京都,冷意更像是浸过冰水的针,扎进每个毛孔里,带来的都是无比刺痛。
傅瑶穿上衣服后走到外面,房间里找不到靳执的影子,她转头问院长:“靳执人呢?”
院长若无其事回答她:“那崽子穿好衣服就去外边了。”
他头顶的颜色是绿色,这是心虚,代表他在说谎。
傅瑶一时有些恼怒,嘴唇也是抿着,沉默了片刻:“我房间在哪里?”
院长指了一处:“那边,门开着的,你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傅瑶于是没有继续理会院长,手指轻轻的将鬓边散发挂在耳旁,开了门,刺骨的冷风叫人心头都是麻的。
那小家伙就在门口靠着,想要赖着门墙得到一抹温度来取暖,身上的新衣服又脏了些,他长长的头发被风吹乱,看着傅瑶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动不动,冷静了下来。
傅瑶露出一个笑容,拉起他的手:“外面凉,回房间去吧。”
他的手是冰凉的,他头顶的火红正逐渐变化成橘色,但表情依旧凶狠,不愿意放松警惕。
傅瑶也不在意这口是心非的自我保护。
两小只到了房间,傅瑶赶紧把门关上,坐到了床上用被子盖着自己的双腿。
床位很小一个,应该是才准备不久,还带着一股劣质的木膻味。
傅瑶留了一个位置,拍了拍,发出“啪啪”的声音。
她一双眼睛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朝着靳执说:“过来坐。”
靳执不过来,木讷在原地。
傅瑶知道他在害羞,也在抵触。
毕竟刚认识不久,小狼崽又怎么会轻易地相信别人?
她又抓起靳执的手问:“冷了吧?”
靳执没有给出回应,似乎是不理解傅瑶为什么要抓自己的手。
紧接着,傅瑶两只手夹住他两只手,开始快速的摩擦起来,生出一抹温暖的热意,从手背的血液,顺通到全身,即便不多,但却让靳执双眼发亮。
傅瑶笑着说:“我妈妈以前还活着的时候就告诉我,如果在外面太冷了,就这样搓搓手,就不会那么冷了。”
靳执好奇的看向傅瑶。
傅瑶把手收回,他眼睛又暗了下去。
可紧接着,傅瑶自己的双手合掌,开始摩擦起来:“如果你一个人在外面的话,也可以这样自己搓,左手有右手陪着,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她笑着,笑容很有感染力,让靳执也跟着一起笑,可刚翘起嘴角,他就立马的警惕起来。
独狼即便是幼崽,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龇牙咧嘴就是他的保护色,一旦露出笑容,就是暴露自己的弱点,会被杀死。
傅瑶能看到他情绪,所以并不失落,起码也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愿意陪着自己。
她又试着搓了一下:“试试看?”
靳执没有回应,而是直接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傅瑶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做,连忙下床拉他一把:“你别睡地上啊,地上脏,你刚洗干净……”
可怎么拉也拉不动,对方似乎心意已决。
傅瑶只好把床上的被子拽下来给他盖好。
结果对方抓着被子就丢回床上,像是不稀罕这样的施舍。
傅瑶看见对方的情绪是很微妙的一种橘绿色,明明很想要也很高兴,但却不承认。
傅瑶叹了一口气:“不要就算了。”
她躺回床上,眼睛闭上。
“晚安。”
但对方不会给她回复。
半夜时。
傅瑶做了一个噩梦。
她又梦见自己母亲死的那天,哭着喊着要拉着她一起割腕。
母亲说:
“瑶瑶……瑶瑶,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才会受这种苦……不!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把我们逼成这样!他不是人!”
“瑶瑶……妈妈带你走好不好,带你去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妈妈不会再弄丢你了,好不好?”
妈妈带她割腕,把她的手臂都给割出好几道划痕,但每一道都不够深,位置也不到,不至于让她死掉。
但她却是眼睁睁看着妈妈就这么死在面前。
她哭着推妈妈,妈妈干瘦如柴的身体晃啊晃,可却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手上的鲜血顺着浴缸边角流下,将整个浴室的地板染红,最终杂着没被关好的水龙头喷出的水,冲进了地下水道里。
她哭着喊救命,一个人都没回复。
她打电话,那个人也没接。
因为那个人工作太忙了,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了。
她就陪着妈妈的尸体陪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保姆过来,她才得救。
傅瑶吓得醒了过来,身上虚汗直冒,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周围漆黑一片,寂静的冬夜连狗都睡得很沉。
是梦。
也是现实。
傅瑶头疼的厉害,捏了捏眉心,却发现旁边有牙齿打架的声音,“咯咯咯”的,有些瘆人。
一看,原来是那个小狼崽冷得全身发抖。
还好没让他睡外面,不然得冻死。
傅瑶将自己的被子又放到了他身上,替他整理好边角,小声的嘀咕:“就算是被抛弃,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好好活下去,抛弃你的人才会后悔。”
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得,反正靳执没有醒来。
傅瑶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很快呼吸就均匀起来。
而那靳执,却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目光下移,落在了那一张被子上面,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眼神疑惑,冷酷,却没有把被子再还回去,而是抓紧边角,不想让这一丝丝的温暖逃走。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抹阳光打在了靳执眼上,格外刺激,这才让他醒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好久都没有睡得那么舒坦了。
他视野里不是抬头可见的白云红日,而是能遮风挡雨的屋顶。
“你醒了?”
若不是旁边的女孩说了一句,他甚至以为这是梦境。
傅瑶拿起一个本子,一支笔,连忙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洗把脸刷个牙,我教你写字。”
写字?
这个词对靳执而言很陌生。
但他也很向往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可以上那个叫“小学”的地方,在温暖的课堂里听老师的讲课。
鬼使神差下,他真怎么做了。
疯狗第一次安安静静的那么听一个人的话。
不用跟狗抢饭来温饱自己的生活,反而让他有种抓不住的转瞬即逝感。
所以他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轻易地让人驯化他来之不易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