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月了，从魔界回来到现在已经有这么久了。黎晚晚站在雪地里，看着开得灿烂的红梅，搓了搓手臂，真的太冷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最近的反应越来越迟缓，变得非常嗜睡。
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次睡过去，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黎晚晚觉得自己这薛定谔的凤凰，多半是活不成了。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了大殿上，今日混元开了场酒宴，尧东殿里格外热闹。混元以前似乎很讨厌喧嚣，但是现在一个月来，已经开了四场酒宴了。这在九重天上也算得上是频繁。看着络绎不绝地仙子仙官，黎晚晚已经从最开始的惊异难过变成了麻木。她只觉得自己困得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大殿上的丝竹声格外的吵。
青玹公主自然也在名单当中，据说这位公主极喜热闹，帝君的酒宴就是为她而办。黎晚晚费力地直起身子，尽力不让自己露出任何异样。
她突然想起是谁说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觉得他的一切都是喜欢的，你愿意为他做出一些改变，或许这些改变是，你以前想都不曾想过的疯狂。
混元该是喜欢极了青玹罢。
黎晚晚没有仙籍，她以前是挂在帝君名下，帝君护着她，她自是有那个资本任性的。但是现在她只能站在这一片宫娥中，看着坐在大殿上的诸位仙家，突然有些讽刺。
“喂，那边的那位宫娥，长得挺漂亮，给本仙来斟酒。”坐在外围的一位不认识的仙人似乎喝高了，他醉醺醺地指着黎晚晚，笑得有些邪性。
“别愣着啊，快点，你怎么回事！”黎晚晚这才反应过来，她走到那位仙人的桌案边，拿起酒壶，往杯子里倒酒。她的手指已经冻僵了，这酒壶又是寒玉所制，黎晚晚有些没拿住。
“碰！”酒壶摔在地上，酒水撒了那仙人一身。那仙人皱眉，似乎正要发作。
“你没事吧？”白虎扶住往后退了几步的黎晚晚，对那仙人微微颔首，算作招呼。“乎沂上仙，这位是小神的朋友，并非宫娥，如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原来是监兵神君的朋友，小仙喝醉，这眼神有些不好，是小仙冒犯了罢，这位仙子莫不是受到了惊吓？小仙给仙子赔罪了。”乎沂含笑，虚作了个礼，算是赔罪。
“鸡精，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朱雀看到动静也赶来了，她搭了下黎晚晚的脉，往里面送了些灵气，不禁皱眉“怎么这么冷？”朱雀看向乎沂，眼里有些怒火：“乎沂上仙，您这是？”
“陵光神君，小仙冤枉啊，小仙还真不知道这位仙子是您和监兵神君的朋友，小仙只是喝醉了，却并没有对这位仙子做些什么。”
“不行，太冷了。”朱雀发现自己的灵气根本无法暖住黎晚晚，想带她离开，这时一直坐在台上的混元突然开口了。
“陵光神君，你想带本君的宫娥去哪?”
大殿突然安静下来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朱雀有些生气，更多的是焦急。她正欲开口，就被一道女声给打断了，只见青玹公主轻笑一声，说道：“晚晚仙子多年没有跟监兵神君他们相见，神君们想要带她出去聚一聚也是人之常情，帝君何必做这个恶人呢？”
混元帝君呷了口酒，似笑非笑道：“公主所言甚是，倒是本君叨扰了神君们的好事了。”
朱雀身上平白地冒了些火出来，她捏紧拳头，却没有说话。
陵光神君生气了。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朱雀。”白虎低声唤了一声，试图拉回朱雀的理智，他看向高台上的人“帝君，您说得是，那我们现在可以带晚晚离开了吗？”
“不用了。”黎晚晚突然开口，“我不过是帝君养的一只宠物罢了，理应待在这里，陵光神君，监兵神君，”黎晚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晚晚何其有幸……”我何其有幸，在这个世界中，能遇上你们这些一直让着我照顾我的朋友。
可笑的是，我当年还把你们所有人当作npc。
“我不值得。”黎晚晚看向他们说，她从前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现在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重回这些世界，要是可以把遗憾尽数弥补就好了。
他们一直在保护她。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了，她一直是被保护着的角色，所以她有资格胡闹任性。
要是今天朱雀他们将她带出去，就相当于跟混元结下了梁子，落了帝君的脸面，这是冒犯。冒犯帝君，后果对谁来说都是很难担的。她也想保护一下自己的朋友，何况本就是因她而起的事情。
“鸡精，你疯了吗？”朱雀身上的火倒是熄灭了，她不赞同地看着黎晚晚。
“陵光神君，我没事的。”黎晚晚笑着说，然后对着他们行了标准的礼仪，又回到了那些宫娥中站着。
“本君看两位神君脸色似乎不太好，回去休息一下罢。”混元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这算是下了逐客令。
朱雀和白虎脸色很不好，他们担忧地看了眼黎晚晚，还是告退了。
【保重，有事就来找我。】
【鸡精，我明天来看你。】黎晚晚耳边突然地响起白虎和朱雀的声音，黎晚晚在心底应了一声，她知道他们听不见，但是她还是很高兴。
筵席继续着，又是一片觥筹交错。
黎晚晚站在中间，只觉得越来越冷，她像是在被封在一块冰里一般，失去了知觉。她只有靠自己的意志强撑着站着。
她模糊之间看着混元似乎笑了，他在跟青玹说着些什么。应该是很高兴的事情罢。她无意间听宫娥说，天帝有意将女儿嫁给混元帝君，说他们站在一起是多么的般配。
想到那日在梅林里发生的事，是了，说不定不久以后青玹公主便是这尧东殿的女主人。这样想着，她便觉得全身都在发抖。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当她回过神来，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整个大殿内，黎晚晚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走向最高处的王位，摩挲着扶手上繁重而古老的花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看向王位的下方，那个本来放着软垫的地方摆了个桌案。
黎晚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桌案挪动一点点，当桌案间空隙可以容纳她时，她已经累的精疲力竭了。黎晚晚实在太冷太困了，她找了一个稍微舒服的位置，沉沉地睡去了。
混元见到黎晚晚时，便是这样一番景象，她蜷缩在王座和桌案之间，似乎时是睡着了。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待的位置，那时候混元在那里铺了层软垫毛绒绒的，十分暖和。她或坐在此处，或跟他一起坐在王位上，随她喜欢。
黎晚晚可怜兮兮地缩在冰冷的地上，一时间混元感觉到一阵心疼。够了，混元，原谅她吧。混元也知道自己快要羽化了，他不想再这样跟黎晚晚互相折磨下去了，没时间了。
他想要抱起黎晚晚，刚刚触碰到她时，一种恐慌汹涌叫嚣着弥漫了他的全身。
太冷了，混元感觉自己在抱着一块冰，冻得他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