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对方一点也不想搭理自己，楚愿欢突然有些强硬地把背篓连带里面的铲子抢了过来背在自己身上。怕小孩儿再抢回去，她直接快步走到了前面，回头对他灿烂地一笑，“诶，就快到了，咱们走快点！”说完也不管对方反应就闷头疾走起来。
李狗蛋抿了抿唇，盯着前面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默默跟了上去。到了山上，她已经把背篓放在了一边正坐在一旁，双颊可能因为运功泛着粉红，一双眼波光盈盈地盯着他，含着温情似的，他略低下头走过去，不去看那双眼。
走到她旁边正准备背上东西去采药，筐里一个馒头还有鸡蛋突然映入眼帘，李狗蛋猛地抬头看她。眼前少女依旧温暖和善，微微笑着，初春柔柔的日光照在她身上，在年幼的李狗蛋眼里，恍若仙子，成了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楚愿欢见小孩儿跟傻了似的只看着自己，想了一下，“小孩儿，这些都是给你吃的，你知道我是谁吧？王翠翠。我们一个村的。”
他当然知道。李狗蛋没动筐里的东西，有点局促地把手缩进破烂的衣袖里，冬天里手上的冻伤还没好，坑坑洼洼带着新长的痂和皮肉，很是丑陋…
他默了默，跟她隔着筐子也坐了下来。他现在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昔日里对她避之不及的少女会突然对他这么好，好的、不像真的。已经好久没有人和他靠得这么近、用这么温柔地声音跟他说话…久的他早就认为他这样的灾星本就应该活在阴沟里，和那些肮脏的老鼠们在一起……
见小孩完全不想搭理自己，楚愿欢绞尽脑汁想理由，编一个让自己突然的转变说得过去的理由。忽然福至心灵，扭头看着小孩儿的侧脸，“小孩儿，我跟你讲一个秘密。”
说着故意压低声音身体朝那边倾，果然看见小孩眼睫颤了颤，明显对她要说的话感兴趣，她默声笑了一下，“其实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菩萨呢！他跟我说我命里会出现一个贵人，但是为了贵人能担大任，所以贵人小时候的生活会很苦，他说让我照顾一下我的贵人。”
李狗蛋内心不停地翻滚着，直觉告诉他“贵人”就是自己，可理智又不停警告他不要过于自负，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别人的贵人，累赘还算勉强恰当。直觉与理智不停翻涌，他的心跳开始加快，握着的手心也沁出细汗。
楚愿欢见小孩还是不相信的样子，索性也不委婉了，”菩萨还说贵人小时候跟我一个村，就住在村尾…\”瞥见小孩儿已经开始扯地上的野草了，一副紧张的样子，她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我的小贵人现在叫李狗蛋，但是这个名字配不上他，他值得更好听的名字。”
说完也不看他了，故作轻松地也跟着扯地上新长的野草。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李狗蛋有点沙哑的声音就缓缓传了过来，“你不必这样骗我取乐，我自己什么样自己很清楚。”
还是不信，还说什么“取乐”？楚愿欢有点生气了。直接起身走到李狗蛋面前，小孩儿低头不看她。她坐了下来，直接伸出双手捧起小孩的脸直视他的眼睛。但小孩儿眼里却有泪光在闪烁，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小孩儿却被烫到一样，猛地扭开头。忽然的动作吓到了楚愿欢，手维持着原状，一滴热泪就落在了手上，这一刻，她也有点手足无措了。
伸手帮他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他颤了颤，没躲开。
叹了一口气想再轻声哄哄这受惊的小兽，就听见有些哽咽的声音，“你别碰我…我身上…脏…\”
原来躲开是因为这个，顿时心就像泡在了醋里，一片酸软。想到什么直接起身离开了。
小孩余光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整个人都愣住了，扭正脑袋盯着那抹藕荷色，双唇开始不停地颤动，话语到了喉头又生咽了回去，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眼泪忍也忍不住了，哗哗的顺着瘦瘦的小脸儿流…
想到什么，忽然看网筐里的东西，都还在。东西也不拿，她就走了….一会儿觉得本来就应该这样，一会又觉得是自己抗拒的动作把她气走了，李狗蛋苦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了一点甜，还没好好感受下，就被自己赶走了…
莫名心里难过又委屈，委屈什么，他也说不清。恨恨地拿起馒头，想扔掉，把恼人的情绪也一并丢掉！又不舍得，在手里握了几会，最后狠狠地往嘴里塞，越吃越凶，小兽一样地上下牙不停地开开合合。
楚愿欢回来时馒头已经吃完了，李狗蛋正要往嘴里塞鸡蛋，壳都没剥就要放进嘴里!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就跟鸡蛋是他仇人似的。给她吓得一激灵，”李狗蛋快停下！”
听到声音，李狗蛋楞了一下，看清了人，鸡蛋也不吃了，他觉得他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忍住刚刚止住的泪水，忍得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看人家努力忍眼泪的样子，楚愿欢知道小孩误会了，懊恼的骂了自己一声，走时应该说清楚的。急忙走过去，才发现小孩眼眶红红的，小花猫一样，因为脸上有灰，沾了泪水，此时一片灰一片白的，看来小孩已经哭过一次了。
楚愿欢更心疼了，也顾不得什么，蹲跪在对面把小人搂进了怀里，低声说着，“说了你是我的贵人，不是取笑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对你好点，你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怀里小人没挣扎，就这么安静被抱着，估计还在忍着眼泪，偶尔打上一个小小的哭嗝。
等人情绪渐渐安稳下来，楚愿欢把人松开，也不说话，用浸了水的衣袖帮他擦了擦脸和小手。刚才她去了附近的湖边浸湿了衣袖。现在湖水还是冷的，她的指尖都冰的泛着红色，衣袖却被她的体温暖的不凉了。
拉他手时对方还不情愿地往回缩，略带强硬地拉了过来就看见手背上的冻疮，一块一块的，有点吓人。
李狗蛋也似乎知道她刚才不是离开，对她也不那么抗拒了。此时一直盯着她的表情，似乎看到一点嫌弃或恐惧就要把手抽走，但是没有，从头到尾她只是显露了一点心疼，怜惜地擦干净了他的手和脸。那双他自己都嫌弃厌恶的手却被她小心捧在掌心，对待珍宝似的，还放在嘴边“呼呼”吹了两下，暖暖的气流就顺着双手一直延到心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