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城的粮食像雨、像雾、又像风地往遗忘世界倾倒着。
如此壮观的情景不禁让星凡感到了一丝欣喜,同时也让身边的云裳发出了略带鬼魅的笑声。
“你笑个啥?”星凡不解地问。
“嗯?那你欣喜个啥?”云裳被星凡这么一问,先是一愣,随后两只洁白的小手交叉抱在胸前,灵秀的小脑袋一歪,略带不服。
“出气了….我开心….这些粮食够底下的人吃些时日了….”星凡被她这么一问,稍稍迟疑了下,颇为感慨地说了个认真的理由。
“这样呀….那你这程度可不太行….”云裳沉思了一下,指着粮仓底部那些被星凡打出洞,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星凡惊奇又不解。
“来….看我的….”不知是星凡的理由刺激到她了,还是她纯属喜欢看热闹,说完,她一个凌厉转身,朝着战舰的驾驶室疾奔而去。
“这丫头….要干啥?头次见她时挺文静的….”星凡持续不解,也疑惑地跟了去。
可进入驾驶室的星凡,彻底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战舰果然是这丫头劫来的,驾驶舱里一名瘦弱的驾驶员正哆哆嗦嗦地按照她的指令,颤颤巍巍地操控着。
她呢,此时肩抗一柄棒球棍,一手叉腰、一脚踩在驾驶座的扶手上,盛气凌人地指挥着。
这时的她,早没了往日的淑女样,那瘦弱的小身板,那机灵秀气的小模样,倒是透露着几分少有的英姿。
“喂!你这是?”星凡很诧异。
“别管….”云裳猛地抬起了头,硬生生地呛了星凡一句。
“你….快点….瞄准点….把战舰上的炮弹都给我打完….把这粮仓给我拆了….”云裳掂了掂那棒球棍,一双灵动的眼睛中闪烁着寒光,如樱桃般的小嘴中冒着最为硬气的狠话。
“遵….遵命….女神饶命….”被劫持的驾驶员,偷瞄一眼云裳,吸溜着鼻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颤抖着继续操作,看情形像是被打怕了。
“你….”这样的云裳,着实让星凡很吃惊,能惊掉下巴的那种。
“咋啦….”云裳不解地盯向了星凡,忽闪着两只葡萄般的大眼睛问得很认真,她并不认为自己做有何不妥。
“你….你以前很乖的….还楚楚可怜呢….”星凡口吃地指了指她。
“咱前两次见面….还不熟….样子还是要装的!尤其是在夫人那….夫人管的可严了….行走坐卧都有规范….哎呀呀….好累….”云裳伸了个懒腰,对星凡的惊诧视而不见。
“可….”星凡依然不敢相信。
“快点….别磨蹭….梆梆梆….”云裳不理星凡了,她冷着脸,用棒球棍狠狠地敲着驾驶员的椅背,粗暴地催促着。
“是….发射….”随着驾驶员的一声应答。
战舰外传来了一阵阵巨大的“嗖嗖”声,舷窗外,上千枚导弹像是离弦的箭,整齐且凶狠地撞向了粮仓的底部。
“唰唰唰….轰隆隆….”一道道耀眼的白光闪过,顿时将这如墨色般的通天巨柱内部,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也随之而来,巨大的音波如同台风下的海浪,裹挟着如山一般的鸡鸭鱼肉,向遗忘世界狂浪着。
同时,包裹在原地表之上的未来之城,也在这瞬间因粮仓的坍塌,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天呐….”这景象,让星凡惊讶到僵直。
“这多爽….”云裳晃悠着手里的棒球棍,略带傲娇地走到星凡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得意。
星凡惊愕地眨着眼睛,嘴巴一张一翕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可他转念一想,这丫头既然有勇气和爱人私奔,也敢吵吵着独自去劫狱,且还单枪匹马地挟持一架战舰,现在看来,能干出眼前这样的事来,也不足为奇了。
要怪也就只能怪他自己眼拙,自诩识人无数,却被一个披着楚楚可怜外衣,实则内心彪悍果敢的美少女给啄了眼。
“喂….收工啦….回家啦….”星凡的痴呆样,让云裳以为他傻掉了,她用那白皙的小手不断地在他眼前扇呼着。
“对….回家….不对….那是我家….你干嘛去?”星凡有些慌乱。
“就是去你家呀….我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为了你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要是被抓了….未来之城能抽了我的筋….”云裳拉着星凡的衣角,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悲戚模样,边晃边撒娇。
她这番话如放在以前,星凡或许会信,但这时的她这么说,就算打死他,他也不能信。
“别闹….你会有危险?是惹你的人有危险吧….”星凡抽回衣角,认真地拒绝了。
其实他心里是很感恩云裳的,他只帮过她一次,可这姑娘已救了他两次了。
但,姑娘要和他一起回家,他就很难办了。
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出船,突然拐了个姑娘回家,虽说他和她清白如水,但遗忘世界是什么地方,那里人多口杂的,有些话,它好说不好听。
“夫人还有东西让我交给姐呢….”云裳见星凡不愿意,便搬出了念局长,威胁着星凡。
“啥东西….给我吧….”星凡听见有关妻子,便上心了。
“我不….我要亲手给我姐….我管你妻子叫姐姐,夫人也没反对,这么说,你还是我姐夫了?对不对?”云裳一扭脸,往后退了两步,调皮地气着星凡。
“别乱叫….攀亲也没用….”星凡板着脸,很正经。
“你不愿意让我叫你姐夫吗….那我们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这样吧….我叫你哥哥好了….”云裳开心地蹦跶着,一脸纯真。
“你这丫头….如让你家人知道了….那还得了?”星凡很抗拒。
“家人….哼….我才不怕呢….”说到这里,云裳收起了笑脸,嘟起了小嘴,一脸的怨念。
星凡这句话刚出口,他就知道不妥了,他知道这姑娘是因家人的逼迫,才不得已逃了出来,自己又….哎….
想到这,他竟有些心疼这姑娘了,心也软了:“当真有我妻子的东西?”
“嗯….有….”云裳见星凡这么问,聪明的小脑瓜当即就知和星凡一起回遗忘世界有门了,刹那间就用换上一副开心的笑脸。
“好….跟我回去可以….但要听话….你姐可没你这么疯….不能吓着她….”星凡认真地叮嘱着。
“成交….”云裳见他同意了,高兴的蹦了起来。
高兴之余,她又拎着棒球棍朝着被挟持的驾驶员走了去。
“喂!到了遗忘世界,你自己走吧,把飞船留下,听见没?”她的口吻又严厉了。
“好….好的….”驾驶员颤巍巍地回答着。
在云裳的监督下,战舰撞出了通天巨柱的内壁,朝着遗忘世界的地表掠去了。
这时的星凡,心中有了说不出的激动。
激动到周身血脉汹涌喷张,心跳也在狂跳不已。
回家这件事,放在以前,那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可这次归来,却如闯地狱一般,可以说是历经磨难,几经生死。
他的脸紧紧贴在窗户上,两只充满期待的眸子,向外张望着。
随着战舰不断降低高度,遗忘世界地表上的点点油灯也逐渐亮明了身形,虽很小、也很暗,但在星凡眼中,这些光却像太阳一般耀眼,也像萤火般美丽。
他盯着这些“萤火”,心中又念起了妻子,忽然,他的脸颊一热,两行无声的泪,流了下来。
“哥….我们闯祸这些事….怎么和嫂子交代?”这时,云裳走了来,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问的很认真。
云裳的询问,将星凡拉回了现实,他擦了擦眼,沉重叹了一口气:“是啊….怎么说呢?先别说了….免得她担心….再找合适的机会吧…..”
“行….”云裳见了他的神情,也不好再问什么了,转而又走向了驾驶员,去监工了。
很快,战舰已稳稳地停在了遗忘世界的地表之上。
“哥,这战舰你会开吗?会开就留下,不会开,就炸掉,绝不还给未来之城!”云裳用棒球棍抵着驾驶员的胸口,一本正经地问着星凡。
“这丫头是多恨未来之城呀….”星凡心中感叹着,靠了过来。
他围着控制台仔细看了几遍,最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滚吧….滚….”云裳呵斥着驾驶员。
随着驾驶员飞快遁去的身形,归心似箭的星凡也紧跟着下了船。
当他的脚踏上遗忘世界那黑暗污泞的土地时,他的心仿佛有了根。
虽这世界中没有光,但此时在他的眼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
不分昼日、漆黑如夜的黑暗中,从那些破旧帐篷、草房、窝棚中偷溜出来的油灯亮光,正在抚慰着那些活在腐臭中的暗夜植物,同时也在指引着,像星凡这样的归家人。
这样的情、这样的景,虽悲凉,但却像夜空恋上了原野,有雾、有灯、有归人。
“哎….终于回来了….”星凡从心底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这….这是人待得地方吗….”云裳环视了四周,捂起了鼻子。
“战舰就在那….你回去还来得及….”星凡鄙夷着云裳,迈开了步伐。
“哥….我不是那意思….”云裳在后展开了追逐。
“兄妹”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如同两只游弋在墨色笔洗中的蚊子,艰难地前行着。
可这时,他们的正前方,突然涌出了一大片疯狂摇曳的火把,这火把像是一条流动的血河,将周边映得黑红。
与此同时,随着火把的流动,一阵阵嘶喊声也汹涌而至。
“来抓咱们的?”云裳将棒球棍顺势横在了手上,机警地掂着,脸上也露出了板正的警戒色。
“不能吧….”星凡也有些吃不准了。
“快抢….去晚了就没了….冲….”就在二人愣神的刹那,这群手持火把、衣衫褴褛如同鬼魅一般的人群,在他们身边如蝗虫过境一般,直直地涌向了那坍塌的通天巨柱的方向。
“哦…是去抢食物的….”星凡放了心。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云裳顿悟了,便也放松警惕。
“糟糕….”突然,星凡像中邪一般,他那神情,像被人砍了几刀。
“哥….咋了?”云裳被星凡的一惊一乍弄得汗毛竖起。
“红糖….我的红糖被亚神毁了….我….我得回去一趟….我得去通天巨柱….”星凡说完,不等云裳回答,转身也冲向了那倒塌的通天巨柱方向。
“真执着….”云裳很无解,她不认识星凡的家,只能哀叹一声,也随着星凡的方向追去了。
星凡为给妻子弄些红糖,可谓连命都快搭了进去,眼看就要到家了,糖却毁了,这可让他受不了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倒塌的通天巨柱脚下。
此时的这里,犹如一个失去了蚁后的巢穴,纷杂而又无序。
星凡挤进人群拼命地摸索、找寻,翻涌的人群让他时而跌倒,时而被踩入黑泥之中。
这里的无光、这里的无序、这里的无情,让原本能够得到食物的美好,在一瞬间变得分毫不剩。
有的只是一片片哀嚎,老人的乞求声、小孩的哭闹声、被踩踏的惨叫声、抢到食物的猖笑声,让这里在一时间成了无情的炼狱。
“糖….我的红糖…..”星凡趴在地上,在无数双肮脏发臭的黑脚间穿行着,他努力地辨认着食品包装,早已数不清被踢了多少下、被踩了多少脚。
“当当当….”一阵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传散开来。
“别抢了….排好队….一个个来….”金属声过后,云裳那稚嫩熟悉的声音便传进了星凡的耳朵。
“这丫头又干啥?不管了….红糖….我的红糖….”星凡已无暇顾及太多,依然跪在地上找着红糖。
“哪来的毛丫头….滚….”一声蛮横的大汉声传来,顿时让这群抢食的人,齐齐地将矛头指向了云裳。
“大叔….这么抢….好东西都被踩坏了….排好队….一个个来….”云裳的声音又响起,语气中充满了规劝与商求。
“滚….”云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声无情的怒吼给压了回去。
“当当当….”又一阵猛烈的金属敲击声,还是云裳发出的。
“杀了她….未来之城的人来抢粮食啦….宰了她….烤了她….”阵阵骂向云裳的吼声,像极了恶鬼的嚎叫,阴森且恐怖。
“当….哎呀….毛丫头敢打我….未来之城就来她一人….大伙一块上….先烤了她….”一龌龊大汉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来….姑奶奶在这里….再抢就敲碎你脑袋…..”云裳这时的语气中有了怒气。
“上啊….兄弟们….弄死她….这丫头的肉嫩….烤了她….”大汉急了。
“打死你….我让你抢….都去排队….”云裳边与四五个壮汉缠斗着,边咬牙维护着秩序,从语气中能听出,她已受伤了。
云裳的受伤,让还在寻找红糖的星凡警醒了,一个瘦弱的姑娘尚能如此勇敢,他怎能坐视不管。
星凡忽地站起,撞开人群朝着云裳的方向急忙奔了去。
“排队去….你….是你打的她吗?”星凡护住了云裳,怒目圆睁地呵斥着壮汉。
“是爷爷干的….你又是哪冒出来的….呦呵….这丫头有两下子啊….这么快就勾到汉子了….”壮汉一脸猥琐地瞄了一眼星凡,口中如喷粪一般恶臭。
“你….”星凡担心的事发生了,如壮汉不说这话,他也没事,但他见壮汉猥琐的言语,让他冲动了,也有了杀心。
星凡的脸青一块紫一块,指尖的能量在暗暗聚集着。
可那壮汉非但没停下的意思,反而更加得意地招呼着身边的同伴。
“给我闭嘴!”星凡向壮汉射出了指尖能量,壮汉在能量的包围下,瞬间幻化成了虚无。
“唉呀妈呀….”星凡这一招,吓住了这群人,他们不再争抢了,而是目瞪口呆地相互对视了很久后,慢慢地排起了队伍,等着领取食物。
“疼吗?”星凡被云裳的勇敢感动了,他于心不忍地问着。
“不….不疼….红糖找到了没?快去找,我给他们发食物….”云裳咧着嘴,揉了揉头上的包,回答的很坚强。
“了不起….”星凡伸出了大拇指。
有了秩序,找起东西来就顺畅了,不一会儿,星凡就见了两大堆包装精美的红糖。
这次他依然没有贪,只拿了自己该拿的份量。
“妹!我们走!让他们自己分….”星凡欣慰地唤着云裳。
“好嘞….”云裳开心地奔向了他。
“你这小身板….哪来的勇气….”星凡笑着夸赞着。
“我亲哥….他教的….?”云裳此时的脸有了凝重。
“…….”星凡不敢再问了,他觉得她还有故事。
“哥….拿了红糖?嫂子会很高兴吧….你的礼物很有心….”短暂沉默后,云裳又笑了起来。
“嗯….肯定会开心….”星凡笑着往前走着,并没注意云裳已落在了后面。
已走出老远的星凡,见身边突然安静了,不由得心头一紧,赶忙转过去,寻了起来。
可当他定睛看清时,却被云裳给逗笑了。
“你….你拿它做什么?”星凡笑到岔气。
“头次见嫂子….没啥带的….就它了….哥….搭把手….很沉的….”云裳连呼哧带喘地央求着星凡。
原来,她想到自己不能空手去见星凡的妻子,于是中途便折回了通天巨柱下面,拉回了半扇猪肉,讲真的,这猪肉立起来比她都要高,重量也绝对重过她。
“你….狠人呀….”星凡边帮忙,边笑出了猪叫,同时心中也在感叹着:“这丫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狠妹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