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船缓缓靠岸,集装箱的门被打开了,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好了,都出来吧。”
众人听到声音勉强睁开眼睛,面前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一脸的胡渣子,长相甚是凶恶,正是之前在船上开枪的人。
大汉声音浑厚,继续说道:“你们听着,我叫雷豹,你们可以叫我豹哥,这里是仁港码头!如果有愿意留下的我可以给你们生存的机会!”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话,仿佛被他之前的手段吓破了胆。
“留下做什么?”人群中的陆九山问道。
雷豹见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一脸不屑,
“如果留下,就安排你们到各个码头做工,一天管你们三顿饱饭,每个月还能拿到一千块钱。”
其余人听后开始纷纷议论,七嘴八舌的说道:“什么……才一千,这也太少了吧……这够干嘛的……”
雷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别忘了,你们只不过是一群垃圾而已,能让你们这些臭老鼠吃饱饭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这……众人一片哗然,不过也是敢怒不敢言,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命都随时可能失去,更何况尊严呢?
“怎么样?有没有留下的?不愿意就马上滚,以后后悔了可别来求我!”雷豹再次问道,言语间很不耐烦。
“我留下。”陆九山举起手,他明白,此时此刻首先要活下去,尊严只能暂时抛开了,至于以后的路,再做打算吧。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举起了手,最后有二十人选择留了下来,毕竟对于多数的偷渡者来说,他们有的不是犯过罪的,就是活不下去的,不然谁会背井离乡,漂洋过海的来这呢?
雷豹点点头:“其他的人可以走了。”
“你真的要留下来吗?”抱婴儿的女人见陆九山留下了,有些担心,小声问道。
陆九山笑着叹口气:“没办法啊,以我的处境来说只能如此了。”
女人神色担忧的说道:“可是,会不会太危险了,那个人在船上可是杀了两个人啊……”
陆九山反倒一脸轻松,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没事,能看见的危险就不算危险。”
女人眼神茫然,不明白什么意思。
“哦对了!”陆九山好像想起什么,急忙摸向上衣内兜,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沓钞票。
“拿着吧,我就剩这些了。”
女人一愣:“你干什么?”
陆九山把钱塞到她手里:“你们孤儿寡母的,能不能找着他爸都两说,这钱你收好,有事可以应个急。”
女人直接拒绝:“我不要!”
陆九山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快收好,别让他们看见,记住,无论结果怎样你也要把孩子照顾好,就这样,快走!”
女人顿时红了眼眶,泪水不停打转,嘴一张一合的想要说些什么。
陆九山又嘘了一声,示意她赶紧离开这。
女人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头也不回的下了船,可刚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回头大喊道:“我叫叶雨晴!”
这一声把甲板上的人都喊蒙了,纷纷感到纳闷儿,这是给谁说话呢?
刚刚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雷豹的眼睛,他走到陆九山身边,说了一句,
“没想到还有你这么傻的人。”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也对这个年轻人产生好奇。
这时几个手下跑过来对大汉说道,
“豹哥,车准备好了。”
接着雷豹从二十人中选出十人带上车,送到了新海码头,剩下的则留在了仁港码头,陆九山就在其中。
安排好后,雷豹清清嗓子,开始训话,
“你们这些老鼠给我听着,以后在我的码头就要守我的规矩,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要是敢破坏规矩,那我就送他去见鲨鱼,明白了没有?”
所有人似乎被一阵恐怖的氛围笼罩着,纷纷点头。
雷豹很满意这种高压政策,随即唤来两名手下:“现在带这些老鼠去洗澡,让他们换衣服。”
陆九山等人被两个马仔带到位于港口附近的一个院子里,左边是一排平房,很简陋,是给最底层劳工住的。右边这一排显得高档的多,则是马仔们住的。而中间则是一座三层的独门独栋,富丽堂皇的,这是雷豹的办公室,只是他平常很少住在这。
穿过院子就到了一片仓库,里面是大浴池,平常劳工都在这洗澡。
看到这,陆九山心里不由的一哆嗦,
“这不就是集中营吗……”
洗过澡后,一个白发老头给他们拿来换洗衣服,其实就是工作服,一身黑衣黑裤,衣服正中间是一个红色的“虾”字。
“这啥衣服啊?咋跟囚服似的……”其中一人问道。
老头听后吓了一跳:“可别乱说!你不要命了!”
陆九山也奇怪,说道:“就算是在码头工作,也不至于每件衣服都有个虾字吧……”
老头急忙打断:“这可不是吃的那个虾,这个虾字代表的是虾爷!”
“虾爷?”陆九山感到好奇,说道:“老人家,虾爷是谁啊?我们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还请您指教。”
老头见这个年轻人相貌清秀,态度也诚恳,便告诉了他,
“虾爷可是灵川的大人物!四大家族之一!”
“四大家族?”众人异口同声。
老头见众人都来了兴趣,把腿一盘,点上一根烟,开始娓娓道来,
“四大家族是咱们灵川最大的四股势力,其一是“金门集团”的大毒枭金道庭,名义上是做房地产生意,实际控制着灵川半数以上的毒品。
其二是“天堂娱乐”的白家姐妹,白映月和白雪灵,经营的是夜总会和赌场生意。
其三是“东阳车行”的老板张振东,灵川的出租车有七成都是他的。
其四就是咱们“灵川货运”虾爷了,旗下有六座港口码头,灵川所有的海鲜都要过他的手,其中还包括走私和偷渡,至于虾爷的真名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在这干了五年只见过他一次。
众人听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看来灵川还真是不简单啊,不愧是冒险家的乐园,看来选择留下是明智的选择,至少背后有虾爷这杆旗。
陆九山听后细细思考一番,轻声说道,
“听您这么说,好像只有东阳车行做的是正经生意。”
老头弹弹烟灰:“是啊,听说张振东这个人比较正派,为人极重义气,手下人对他也都是死心塌地的。”
“那这四股势力谁最强啊?”陆九山问道。
老头笑了:“你好奇心还挺重,要说最强,那肯定是金门集团的金道庭了,咱们老板虾爷能排到第二,第三就是白家姐妹,最后就是东阳车行的张振东了。”
“哦。”陆九山缓缓点头,随即又问:“那这四股势力之间,就没有发生过摩擦吗?”
老头听后,眉头有些紧锁,回忆道,
“五年前,这几家也是打的不可开交,谁都想吞并那三家,真是可怕啊!足足打了两年,简直就像战争一样,死伤不计其数,整个灵川都不得安宁,直到三年前,他们才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谁也打不掉谁,损伤的只有自家的元气,还会给一些小股势力有可乘之机,为了维持四大家族的稳定,这才决定停火,互不干扰。”
老头讲完故事,其余几人听的热血沸腾,一脸羡慕:“还真是威风啊!”
于是迫不及待的穿上了印有虾字的衣服,好像穿上就能飞天似的。
陆九山则慢条斯理穿着,叹口气道,
“省省吧,这身衣服就像是印记一样代表着我们的地位,别人为什么不穿呢?因为我们活在最底层,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名正言顺的脱下这身衣服,才是高兴的时候。”
一瞬间,众人心情又瞬间跌回了谷底,一个个变的垂头丧气,黯然神伤,他说的没错,这身衣服只是他们身为人下人的印记而已。
见大家有些心灰意冷,陆九山意识到自己失言,又急忙说道:“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努力!才要拼!我们不只要生存!我们更要生活!直到脱下这身衣服为止!”
几人听完,眼神里总算比刚才多了一丝希望,心中也都下了决心,开始暗暗给自己打气。
众人换好衣服后,被安排进了平房,平房外被拉上了一到铁门,简直就像监狱一样。
第一晚对于任何人来说往往都是最难熬的,陆九山也不例外,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已经完全分不出颜色的被子,眼睛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他尽量去回想在船上的风浪之苦,去回想那个破旧的集装箱,拿这些做对比才能安慰自己。
往后的一个月里,陆九山和其他人一样,穿着那身“虾”,游走于仁港码头和平房之间,
每天的工作就是搬货卸货,高负荷的工作让人苦不堪言,众人只能咬着牙坚持, 在这里没人瞧得起他们,对于码头上的其人来说,那件印着虾字的衣服就是他们的低人一等的标签。
雷豹很少来港口,平常都是待在奢华的办公室里,除非是有“货”到了,他才会亲自来接货。
这天一早,陆九山像往常一样去码头,到了以后发现雷豹带着几个手下已经在这了,只是他看起来面色凝重,时不时的拿出望远镜观察着海面,看样子这次的货并不简单。
不久后,雾中的一艘渔船出现在雷豹的望远镜里,他嘴角一笑,表情放松下来:“船到了,准备接货。”
手下听到吩咐后,开来一辆货车停到码头。
渐渐的船靠岸了,只见一个胳膊受伤的年轻人跑下船,
他是雷豹的心腹阿亮。
阿亮跌跌撞撞的大喊道:“豹哥!船……船出事了!”
雷豹见状心中一惊:“怎么回事!”
阿亮哭诉道:“船……船被劫了……货也被抢了,兄弟们……都死了!”
“什么!”
雷豹脑袋嗡的一声,急忙跑进船舱,顿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之后就是惨不忍睹的一幕。
船舱里,是自己六名手下的尸体,他们被排成一排,跪在地上,眼睛被黑布围着,双手背向身后,像是遭遇了行刑式的枪决,浑身布满了子弹。
看到这,雷豹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豹哥!豹哥!”周围人急忙上前。
之后,船舱里传来了雷豹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声之大,让还在码头干活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大家也都在暗自感叹,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大汉,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哭声持续了很久才停止,雷豹费力睁开眼,紧握着拳头,双眼充血,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谁干的!”
阿亮哆嗦上前,说道:“是……是马屠干的……”
雷豹一脚把阿亮踹出两米远,
“放屁!马屠被我打瞎了一只眼,早就躲起来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阿亮忍痛爬起身:“是……是真的,他让我回来报信……还给了我一部手机,说会给你联系……”
雷豹接过手机,又是一脚,这下阿亮站不起来了。
突然,电话响了。
雷豹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豹哥,我的见面礼怎么样?”
雷豹压住怒火:“马屠,胆子不小啊,虾爷的货你也敢碰,还敢杀我的人!”
那边传来笑声:“不用拿那个老东西来吓我,当年仁港码头本来就是我的地盘!是你把我赶走的,还打瞎了我一只眼,这六条命就权当赔我的眼睛了!”
雷豹咬着牙道:“混蛋!我饶不了你!”
“哈哈!豹哥,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脾气还这么大啊?不过我现在没工夫给你算之前的帐,我找你只是想跟你谈谈生意。”
“说吧!你想怎么样!”雷豹压住怒火。
“这批货值多少钱我想你心里有数,明天晚上准备好钱,买回你的货。”
马屠说道。
雷豹听后气的差点喷出血来,
“你杀了我的人!还让我自己掏钱买回自己的货!你他妈做梦呢!”
马屠冷哼一声:“不然呢?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好好考虑清楚,你只有一天时间。”
电话随即被挂断了。
“豹哥!对方怎么说!”阿亮又爬起来了。
雷豹点着一支烟使劲抽了一口:“他让我准备钱,把货买回来。”
“什么?这帮混蛋!”阿亮大声怒斥。
雷豹冷静下来道:“没办法,这毕竟是金门集团的货,要是让金道庭知道我弄丢了他的毒品,恐怕虾爷也保不住我。”
“要不要跟虾爷商量一下?”阿亮问。
豹哥摇摇头:“算了,现在我们两家正是合作时期,别再惹出什么乱子,这事还是瞒住的好,叫兄弟们做好准备,明天交易的时候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顺便把货也给我抢回来!”
“豹哥,我觉得不妥!”一个声音突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