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回到教室，依旧没有人在意，连老师也都不在意。
就像空气一样，没有人认识，也没有人交流。一边听着老师呐呐自语般的讲课声音，一边再次确认了那个现实。
“好，接下来要讲的事件是，创世资本的成立。”
“在不断增加社会保障费用及公民福利的过程中，全球经济开始全面倒退，加之人口出生率下降，世界主要的几大经济体被迫对此进行了妥协……”
老师突然停了下来，说道：
“嗯，那么乔岚，你来说进行了什么妥协。”
“我不知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我在上课的时候一定会这样回答。
“这样的话，那就减10 kor吧。彭越，你来说。”
彭越站了起来，他是这个班级里的阶级地位最前列的男人。
“不履行债务，也可以说是根本无法偿还债务。”
“呼~哦~！”王慈新和刘聪突然提高声音为他们的老大呐喊。
他俩也是处于这个班级地位最前列的人，但是位置和彭越多少有些不同。
以彭越为中心，王慈新、刘聪等7人的团体占领着班级的制高点，决定着这个班级大小事务。他们自己组织了一个名为“神七”的小组。
另一方面，女生以“神七”的成员慕容莺为中心组成了女生组织。慕容莺曾经在COC上的评比中被选为了最美女高中生，长着一张漂亮端庄的脸，与她们实力接近的是优等生女子军团。
“好的。那给彭越加10 kor，乔岚。”
我通过“书”给彭越“充值”了10 kor，然后收到了“干得好，废物”这样的感谢回信。
这个班，或者说世界上所有的组织都有看不见的阶级秩序，而且绝对不能违抗。
“终于，‘创世资本’的出现，拯救了陷入金融风暴和债务危机的世界。当时老师也是大学生，有一天银行突然倒闭，ATM机就不用说了，窗口也都不开了，真是吓了我一跳。附近银行来了很多顾客挤兑，情况非常糟糕。大学也停课了，连食物都买不到，没办法只好和学校的朋友们集合起来分享宿舍里储备的食物，度过了好几个星期。”
“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优等女子军团的队长田灵灵问道。她在班里也有很多粉丝，不少男生喜欢她的童颜外表，另外她是承担管理寝室工作的一员。
“当时全球各国的国债利率持续提高，全球发行国债额度的总量已经超过了全球GDP的6倍，几乎可以确定是无法还清的。”
“那么多国债用到了什么地方？”
“灵灵，真是个好问题。谁知道？”
“是刚才提过的社会保障费用，养老金及公民福利吧。”神七之一、学习委员腾千志回答道。
通常上课回答问题，就是腾千志和田灵灵两人唱双簧。
“养老金到底是什么？”下面有同学在问。
“简单来说，是男人年龄到了60岁，女人到了50岁的话，就可以从国家领到的钱，可以理解成购买了一种保险。每个月支付分期付款，到了年龄退休就可以退还的保险，而且一旦工作就会强制购买。另外养老金有一个特点，从正在工作这一代人那里收取的保险费是被用于支付给现在的养老金领取的一代，也就是年轻人交钱养老年人。”
“那么，这种入不敷出的情况，应该跟物价上涨有关系吧？”
“就是这么回事。但其实早期还没那么严重，只是用国债支付不足部分。虽然从那时开始就铁定会破产，但是谁都没有想过那一天具体什么时候来。所以，各国就开始进行麻痹式的大量释放外债。开始的情况还一度良好，但毕竟是饮鸩止渴，经济崩溃、金融风暴、急速的通货膨胀……这些看似虚拟但又实实在在的东西差点毁灭整个人类社会。各国精英们一同集思广益，决定把全球作为一个联合的大型集团企业来管理，把人类所拥有的一切资源作为‘资本’重新构建经济体系。另一方面，从世界各地的市场筹措资金，用这笔钱雇佣了全世界最优秀的程序员，从当时的顶尖的IT企业中挖掘人才，花了半年内建立了这个系统。虽然也有人会反感给人类贴上标价这种形式，但是没有哪个精英阶层不会对‘人类使用的所有信息均可收集整理’的发展理念产生共鸣。
“当时，谷歌、苹果之类的公司也提出了这种思想。”班内的定期考试男生排名第二，男女综合万年第三的赵首雄补充到。
“你的课前调查做得很好。其实这些原本民间的公司就拥有世界顶级的技术，并且悄悄进行着实验，相关资料也证明了信息整合系统的可行性。那时，以人作为资本担保借款，向世界各地投资，取得了难以置信的效果。各国之间还相互把原本的借款转换为在他国的经营权以及股份，就是债权的股份化。举例来说，发展至今我们已经从外国获取了不低于我国本土面积10%的‘飞地’，还得到了金字塔和泰姬陵等人类文明遗产的所有权。”
“结果就是现在的COC吗？”
“是的。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要使用电子货币。而且，自身各种行为也会影响货币的增减，相关记录也会在COC上公开。例如，在电车上给老年人让座的话就是10 kor。每增加一个网络上的粉丝，就是1000 kor，大学毕业的话是10000 kor，结婚的话会有50000 kor，上传社交媒体的照片、文章每有一个‘赞’就有1 kor，可以进行各种消费。做好事，交很多朋友的话，社交资本就会增加。相反，朋友减少，或者不去学校上课的话就会减少。所以，你们也要好好上课啊！”
老师的正能量号召在教室里回响，但这些话和腾千龙无关，他完全不听。
腾千龙是班里不良少年的头头，明明和学习委员腾千志是双胞胎兄弟……这种差异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呢？和没听课的弟弟相比，哥哥则认真地记着笔记。
“储蓄的社交资本可以作为电子货币来使用，而且还可以作为担保借债，各国以自己国家的人力资本为担保借款，偿还了庞大的债务。这里划重点，要考的。”
总觉得，这个老师对这个系统颇为赞赏。正因为COC，学生在学校要学习，也要参加各种课外活动，即便和老师发生冲突也要及时和解，必要时要和朋友谈论学习、恋爱、青春。
在这样的社会中，身边丝毫没有“朋友气氛”的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放学后，我去了星州市图书馆，在一个我常坐的角落位置坐下，旁边的座位坐着苏依。
“这么早吗？苏依。”
“学校没什么意思，所以很快就来了。”
苏依苦笑着。
“哈哈，其实我也是这样。”
互相苦笑……
苏依作为学校内最大的社团“高中生社交课外活动部（简称：社外部）”的部长，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所谓社团，是在COC上，几个账号聚集在一起组成的集体，成立这些社团最大的意义其实是，小组成员之间的不对外开放的信息和数据交换。不仅如此，苏依在COC中拥有超过10万粉丝，虽然平时并没有对这一点感到骄傲，但作为星州市现役女高中生的风云人物，很难不成为旁人的焦点。
我和她偶尔会在星州市图书馆碰面，家也是一个方向，所以总觉得能聊到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很随和，还是因为是个好人，她偶尔也会主动和我说话。
从图书馆回来，彼此断断续续地聊着，学校的事、学习的事、兴趣的事、将来的事。
迎风走着，我总是不自觉会注意到她刚刚垂到肩上的短发被风吹得有点晃动，陷入一种奇妙氛围的我，却感觉有些失落，因为每到这时会都会很在意一点：在学校她从没和我说过话。
“啊，好漂亮的月亮~等一下，我拍张照。”
这样说着，苏依取出“书”，启动了照相功能的应用程序。伴随着喀嚓的声音，她拍摄的夜空照片被上传到了她的时间线上。她的照片被上传的同时，还附有无数的星星标志，每有一个星星代表着这张照片被推送给了一个粉丝，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星州网络上的热点。
但是，那个星星里没有我。
我已经告诉过她我的账号，但是她从来没有向我申请加好友，也没有提过让我加她，简直就像两个人之间不存在COC一样。
“那么，就到这吧，再见。”
“恩，拜拜。”
看着苏依离开的背影……虽然是同龄人，但她和我的价值有着天壤之别。这样的她却丝毫没有架子，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平等相处，我还奢求什么。即使只是在图书馆中当了一会同桌，对我来说也是一天当中唯一像正常人活着的时光。
像正常人一样……是的，在今天回家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