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会场。
宁缺表情冷静。
他看着眼神锐利的树下野冢,以及会场内喝着倒彩的湾仔观众,最终只是摇头轻轻笑了笑,身前炽热鲜红的旗帜突然缓缓飘动。
宁缺也终于张开了口。
“在回答野冢先生的问题之前,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问过我当兵的父亲一个不切实际的问题:爸爸,要是下辈子真的能够选择,你想成为哪国人啊?”
“父亲抱着我,看着漫天的星,吸了口烟答道。”
“当然还是咱们九州诸夏啊,这是流进血里,入了骨子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变的,尽管这里历经战火纷飞。”
“尽管这里天灾人祸不断,纵然这里曾陷入泥沼黑暗民生凋敝,但无论如何,这里依旧是从古至今永不凋零的九州诸夏。”
“是世界永远不能小觑的东方雄狮。”
“是我们有且仅有的祖国。”
“这一点,无可置疑。”
“这一点,永不改变。”
宁缺表情多了些激昂,他有力的讲出了这些话。
会场夏国观众掌声不绝于耳。
而那些等待着宁缺出丑的看客,依旧是一片嘘声。
说的一套一套的。
但你的这番回答,和树下野冢的质问有什么关系?
牛头不对马嘴。
……
会场观众和树下野冢自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番话看似慷慨激昂。
实则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宁缺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搪塞过去,而此刻他与东亚辩论区擂主树下野冢的针锋相对,也成了整个节目的焦点之一。
热度居高不下,关注度前所未有。
在这样的影响力面前,两个人代表的都不是自己。
而是背后的祖国。
大家都有不能输的理由。
树下野冢有。
宁缺当然也是。
观看直播的观众议论纷纷,有人为宁缺这番话喝彩,当然有有人不屑一顾,很多时候立场决定屁股。
不管你说的对不对。
三观如何。
总会有人挑刺。
这很正常。
“呵呵我们西巴国被夏窃取了太多历史了,从端午到服装,从孔圣人到泡菜,为什么夏国总是这么无耻!西巴!”
“此生无悔入九州,来生还在种花家!下辈子我还要生在这片养育我的热土!”
“宁缺这个人真的很机车唉,他怎么可以酱紫呢?都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好吧。”
“楼上不要酱紫好吗?我们和大陆都是同胞,为什么要替倭国这个侵略者加油呢?”
“林北顶你老母啊,谁和他们是同胞?我们没有这么穷的同胞,连茶叶蛋都吃不起。”
……
旁人议论。
而节目会场的树下野冢和宁缺,则依旧在针锋相对。
树下努力的想要找出对方言语当中的漏洞。
可无论如何。
他都无法从宁缺滴水不漏的言语当中,找出可以攻击的地方,这是节目开播这么久以来,树下野冢从来没有遭遇过的情况。
他承认,宁缺给了自己很大压力。
树下野冢咬了咬唇,而后开口道。
“你是否热爱你的国家,明显和这个辩题无关。”
“还请宁缺先生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不要再继续转移话题,这种小伎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毫无用处!”
……
他步步紧逼。
只想让宁缺在慌乱中露出破绽,对于树下野冢而言,自己的这个问题,是根本没办法回答的,无论宁缺承认与否。
当年的九州诸夏,的的确确屡次亡国。
这是事实。
铁一般的事实!
想到这里,树下野冢再度补充道。
“屡次被异族征服,且失掉骨气丧失尊严,你夏国有何资格在此处谈论文明、谈论历史!”
“而我大倭国四岛之地,则凝聚了东亞古代文明的璀璨精华,又顺应时代发展吸收欧洲近代之先进文明。”
“论古论今,我倭国,都是当仁不让的亞洲文明的代表!”
……
他这番犀利言辞说的慷慨激昂。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树下野冢此刻便咬住了这个诡辩论点不放。
崖山海战宋朝被灭。
明朝又被大清取代。
所谓的华……夏传承,早就已经在你们的土地上断绝。
这就是我的理,我的据。
反驳?
你拿什么反驳?
回答是错,用其他话题带过也是错。
毕竟这些历史上所经历的事情,都是事实。
有朝代更迭,有史书记载,有东亞诸国的历史研究专家、学者肯定。
而你宁缺,又能如何反驳?
树下野冢嘴角浮现出几抹笑意,而后看向了那些在为自己喝彩的倭国观众,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场辩论的胜利。
宁缺轻轻摇了摇头。
他脸上的表情很玩味,最终化为一抹淡淡的笑容。
树下野冢从他的表情当中读出了不屑。
是的,这是真真切切的不屑。
宁缺在等他阐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终于开始回应。
“我之前就说过,你们根本不懂华……夏。”
“正如这世界上没有国家能懂,被原子……弹轰炸究竟是什么感觉一样,我本无意拿你们的伤痛开玩笑,可你们倭国却口口声声不承认侵略。”
“我答应,但金陵城被屠杀的三十万冤魂不答应!”
“战死沙场保卫家国的那些先烈不答应!”
“若是老祖宗泉下有知更不答应!”
“华……夏文明正统在倭国?当年的侵略不过是为了传播文明?这样丧天良的话你们也说得出?”
“既然如此!”
“那原子……弹下的硝烟弥漫是罪有应得,是死有余辜!”
……
宁缺一改之前的儒雅形象。
此刻这个清秀的年轻人,恍若化身为一个持剑的书生,一身剑气凌厉恍若刺破九霄,只为守护身后之九州热土!
现场倭国观众被这番话气的连连叫骂。
而夏国同胞则纷纷叫好。
一向淡定的树下野冢也被惹的气血上涌,乃至于面红耳赤。
竟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这才以手指着宁缺。
支支吾吾道。
“你……你!”
宁缺看着他的愤怒,依旧气势凌厉。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把藏锋的鞘,那如今的他就是一柄凛然的剑。
“崖山之后无中……华,明亡之后无华……夏?”
“第一次听说这种论调之时,我还在上初中,当年我一个十四五岁初中生都能想明白的问题,怎么就能被你们拿到辩论场上!”
“是,按照你们别有用心的论调,宋明亡了之后是胡人统治中国,但是我们的文化从未断绝,我们依旧世代习汉字,说汉语。”
“我们仍然崇尚气节,我们仍然倡导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是,崖山一役宋朝灭亡又如何,十万军民共投海,丞相抱着七岁的少帝亦投海殉国,大家一同赴死。”
“明亡呢?十万人同心死义,李定国、夏完淳、史可法,无数英雄涌现。”
“清亡之后,又是你倭国入侵,可这又如何?”
“我们夏国人为了守护家园,有多少顽强抗争至死不屈的英雄?正如天空星汉灿烂一般数不胜数,你说我们没有血性?”
“我们评判一个人是不是夏国人,不在于血统,而是文化认同,文化认同,价值观相同,你就是华……夏。
“莫道崖山之后无中……华,明亡之后无华……夏”
“今日,我站在这。”
“我便是九州。”
“我便是华夏。”
宁缺看着眼前那血色的旗帜,如是说道。
录制会场,一片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