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锋此时已经到了远运交通公司的大门口，根本不知道他随意一击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远运公司作为北戈市搞运输的大企业，总部修得高大气派。
十几米高的大理石圆柱上彩旗飘飘，远运交通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电子围栏每一根铝条都擦得光可照人。
门前一大片空地上停着两辆双层大巴，下来的乘客穿着朴素，明显不是游客。
他们到车腹取了行李后，纷纷按次序站好，前面举着小旗子的带头人站在台阶上，高声大喊，
“这里就是北戈市著名企业家唐九行老先生的心血之作，远运交通公司！”
“老先生一辈子积德行善，广撒恩泽，此次为了帮助大家解决吃饭难，找工作难的问题，特地包了两辆大巴，把各位从外地接过来，就是为了让在列的所有人都有活干，有饭吃！”
“只要加入我们远运交通公司，勤恳工作，一定能够过上你们想要的生活！”
领头的唾沫星子乱飞，说得意气昂扬，
“努力，努力，努力！”
台阶下面的来人情绪被带动，一个个高声呐喊，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盼和憧憬，
“发财，发财，发财！”
“接下来，我给大家念一下，咱们公司的工资福利和晋升空间……”
姜锋下了出租车，被这副场景惊呆了。
想起先前那个司机跟他的谈话内容，姜锋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坑人都坑到外地去了。”
慷慨激昂的喊叫仍在继续，姜锋看了看时间，快步朝大门走去。
“干什么的？”门卫叼着支烟，双手拢在衣袖里，靠在门边，抬了抬下巴。
“应聘。”
姜锋烟瘾也犯了，顺势点了一根。
“哦？”门卫眼睛一亮，身子都站直了，换上一副笑脸，“你等等……别走啊！”
说完，一头钻进门卫室翻箱倒柜。
不多时，电子围栏打开，门卫冒出头，递给他一个金属牌儿，“进去吧，应聘地点就在那栋楼，三楼左转第一间，应聘的时候记得把这牌儿给对方，保管能录取上，别谢我！”
“靠，这是搞人头费啊？”
姜锋扫了牌子一眼，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丢了进去。
远运公司占地宽广，电子围栏后，四五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有序地排列着数排出租车。
总部大楼左边的修车厂内，几条机械臂各自抓着一辆出租车腾空，下方的工人忙里忙外，电光闪烁间，正在汽车底盘上装什么东西。
姜锋目力过人，隔着老远就看清工人手里的小玩意儿。
“唐家也太不是人了，居然给燃料箱加电子泄压阀。”
蓝星的汽车使用的燃料都是液氢，储氢瓶的材料都是采用特殊科技合成的，密封性极好，加上电子泄压阀，就相当于在燃料箱上多了个可以人工控制的小孔。
类似于高压锅的泄压阀，只是可以人为的操纵。
密封良好的储氢瓶画蛇添足的加上这个，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原因。
远运交通公司一定和提供能源的加氢站有什么PY交易。
漏掉的燃料，费用当然算到广大的出租车司机头上。
姜锋看了一眼，就撤回目光，他不想管闲事，但远运公司想坑到他头上，是不可能的事。
“待会儿回去之后，得看看许琦的车里有没有装这个。”
“或者，费点劲儿自己整一套燃料系统自给自足？”
算了算后者的花费，姜锋脑海里浮现出脸黑的叶开，想想便放弃了。
一想到许琦，姜锋的心就沉了下去，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为了不惊扰可能潜藏的幕后黑手，又无法对她使用非常手段，这不禁令姜锋生出有力无处使的空虚感。
“远运公司这么坑爹，许琦为什么没有提醒自己？”
想到许琦对他决定应聘时的百般提醒，姜锋不由有些奇怪。
“瞎看什么！”
出租车群后钻出一个挂着警棍的保安，脸色不善。
姜锋懒得搭理，径直往大楼走去。
远运公司恶劣的盘剥条款，注定了没有多少人愿意入坑，所以姜锋上了三楼后，只看到空荡荡的走道。
姜锋来此，是为了应聘，拉近与许琦的关系，工资的事倒是其次，冷清的场面反而深得他意，看了看门牌的标识，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上去正想敲门，眉头一皱，
屋内有人，还不只一个。
桌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有节奏地传出来。
“这么激情？”
姜锋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中午，就开始夜生活了？
放下手，吸了吸鼻子，姜锋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根烟，静静等待屋内完事。
“嘎吱……”
摩擦声猛地拔高，几十秒后，屋内传出说话声。
“主管，我和许小妹换班挺好的，为什么给我换了呀，人家可没少陪你……”
打火机的声音很清脆。
“丽丽啊，你说的我都知道，让你过来，不就是马上要给你安排嘛。”
“许小妹？”姜锋在外边儿留上了神。
“谢谢刘哥。”做作的女声，亲昵的啵声听得姜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了，为什么要给我换了呀？”
“诶，我这不是没办法嘛，老板的侄子唐南举看上了许琦，又是个文青病严重的主儿，非得搞什么自然恋爱的桥段，所以让我给他两制造点机会。”
烟火长红，姜锋一口吸了半支烟，整张脸都笼罩在烟雾中，若有所思。
丽丽吃吃一笑，声音压低，“我知道，斯文败类，嘻嘻……”
“诶，对对对，就是斯文败类，我说你怎么让我日思夜想，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一阵调笑之后，丽丽继续说道，
“我不管，刘哥，你给我找的下一辆车上，不能有漏气的东西，那玩意儿每个月得吃掉多少工资呀！”
“这个你放心，我一个招呼的事，你这段日子跟着我，我亏待过你么？来，让我康康。”
丽丽扭捏逃离了魔爪，忽然想起了什么，佯装生气，
“刘哥，我来上班的时候，许琦的车上就没有那玩意儿，你最开始是不是想找她呀？”
刘主管嘿嘿一笑，“我哪敢搞这些小动作，许琦刚进公司，就被唐南举看上了，他为了追求许琦，让人把泄压阀拆了暗献殷勤，不过那小妞也难啃，这都多久了，基本都不搭理他。”
“关键是越不搭理，姓唐的越来劲儿，现在忍不住了，才搞出这些事。”
“照我说，唐家这势力，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完了，搞不懂这些斯文败类到底怎么想的，净整没用的。”
姜锋踩熄了烟头，恍然大悟。
难怪许琦没提醒自己远运是个大坑，原来有人为了追求她，把坑都给填平了。
“有点难办啊。”
姜锋听着里面的对话，心里暗叹。
许琦的换班人明显被那个唐南举给内定了，就算他驾照级别再高，对方不要，他也没太大办法。
总不能在人家公司凭借武力大闹一场，然后强行上班吧。
那也太荒唐了。
要是换到其他出租车上，不仅会延缓他的行动进度，而且唐南举听起来就不是个好货色，许琦和他搭档，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在没查明真相之前，许琦就是高云的女朋友。
战友以死赎罪，姜锋不想许琦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出事。
“把唐南举给弄进医院算了？”
武力卓绝的星将，直接想把潜规则的源头给灭了。
“滋……”
对讲机的电流声响起，
“刘主管，今天刚来了一百多根新鲜竹笋，呆会儿就上来了，提前准备一下。”
远运公司对工人层层剥削，把员工叫成竹笋，也是颇符合企业文化。
面试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大波浪穿着露脐装，摇着屁股走出来，用卫生纸擦着嘴唇边荡漾开的口红，扫了一眼姜锋，哼了一声，就下了楼。
“来都来了，看看再说。”
姜锋站起来，朝面试室走去，他打定了主意，要是达不到目的，就要委屈一下唐南举了。
屋内，地中海的刘主管五十多岁，带着金边眼镜，站在垃圾桶边，用卫生纸擦着手指，完事还闻了闻，西裤上水渍点点，转身见到姜锋走进来，他惊讶道，
“这么快？”
姜锋换上一副笑脸，“刘主管，我来应聘的。”
打量了他一眼，走到办公桌前，刘主管把歪着的桌子推回原位，手一伸，
“请坐，先填下表。”
填表的空当，刘主管继续问道，“小伙子，了解过我们公司吗？对工资有什么要求？”
姜锋快速地填完表格，递了回去，对他的问题，随意敷衍了几句。
大家都是互相敷衍，做做样子，合情合理。
刘主管脑子里全是丽丽的画面，哪里有心思看什么表格，假装顿了几十秒，开口说道，
“你正是我们公司要寻找的人才！”
姜锋看见他地中海上紧贴的两根头发都跳起来了，不忍破坏气氛，眼睛一睁，
“真的吗！”
“小伙子，驾照多久了啊？只要驾照合格，签了合同，立刻就能下去拿车开工了。”
姜锋把刚领的驾照拿出来，诚惶诚恐地说道，“刘主管，你看这个行吗？”
“嗯，有前途。”刘主管见他卑躬屈膝的样儿，大为受用，拿起驾照，打开，“你的态度不错，就算差那么一点点，我也能……”
话没说完，就僵住了。
驾照本内的级别一栏，AA两个鲜红的字母在灯光下很明亮，很刺眼。
“尼玛的，故意消遣老子是吧？”
刘主管嘴角一抽，心中暗骂，对姜锋的印象变得极差。
AA级驾照都不行，那出租车是人开的吗？
怒气让他的脑筋打了个结，都不去想姜锋这么年轻，怎么会拿到这种高级别的驾照。
“不行吗？”
姜锋忍住笑意。
刘主管脸色晴转阴，考虑到业绩指标，强忍下把这家伙轰出去的冲动，
“没什么问题，对了，你是自己来应聘的，还是有人介绍。”
黑心公司也是有原则的，靠人头费来鼓励员工蒙骗朋友，亲戚签劳动合同是他们的底层基础，刘主管权力虽大，也不敢在这上面张冠李戴。
要是中饱私囊打击了员工拉人的积极性，上面追究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姜锋拿回驾照，“当然是人介绍来的，我朋友，许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