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丫头片子就能随意指使干活了？
没错，韩老太太就是这么想的。
老太太是个老观念，她重男轻女。
确切的说，在这个年代，老韩家包括整个大队，这十里八乡，还有其他生活环境艰苦的地方，重男轻女都是主流思想。
原主就是这种思想的直接受益者，因为她肚皮能生，一气生了三个小子，且在她生下三娃之前，老韩家其他几房全生的是丫头片子，这不就把她显出来了嘛。
说起来，生男生女全在男方，但这时代没这基因观念，至少在这乡下地头大伙不知道这道理，所以生了儿子的女人腰板就硬。
生了三个儿子的原主腰板尤其硬，她又是下乡的知青，虽然这年头有那臭老九的说法，但村里人大多对文化人还是打心底尊重，想着自家孙子要是从文化人的肚皮里生出来，脑瓜子就得比其他娃灵光。
要不咋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呢。
原主脸长得好，身材也是老一辈喜欢的那种丰胸圆臀，她又披着一层知青的皮，只要她不主动露怯，就没人知道她当初差点连个初中毕业证都混不下来。
不过她这水平，对于九成九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村人来说，确实也算文化人了。
总之，原主占着出身优势，又仗着肚皮争气，很快在老韩家站稳脚跟，又聪明地抓住了二老的命脉，开始了她的作天作地。
第一年生完大娃，要求掌管韩常林的工资和津贴，二老抱孙子抱得正欢喜，想着该给大孙子他娘一些奖励，就将她男人的津贴给了她，但工资这个大头还留二老手里。
原主心里有了底，怀第二胎的时候，就找了一个远近有名的老大夫摸脉，确认肚子里怀的是男娃，她就开始闹绝食闹分家，当然最重要的是把她男人的工资全部攥到手里。
二老那个气呀，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文化人未必讲理，而且闹起来比出身农村的媳妇更难缠，但二老心疼孙子，也心疼在外当兵的老三，最后捏着鼻子认了，给分了家，将取钱的印信给了原主，还给分了一间宽敞的屋子。
就这也只安静了不到两年，怀三胎的时候，原主抱怨自己都成母猪了，不想生，想去医院打掉，可把二老吓坏了。
这年头就没有人嫌儿子生得多的，生不出儿子的那才叫人瞧不起，背地里都被人骂绝户，出门都没脸。
二老想着他们有四个养大的儿子，但生下来的孙子才两个，过继给叔伯都不够分的，咋能叫原主把肚里小孙儿打掉？
千哄万哄的，又打听出她心底真实需求，原来是嫌弃老韩家住得挤，生活不方便，上个茅房出来就碰见大伯子小叔子，她臊得慌。
韩老太太当时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捎过去，就为了这么点鸡零狗碎的破事，差点霍霍掉她的小孙子？
但自己挑的儿媳，咬着牙也得认啊，招呼亲朋好友在离老韩家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给砌了两间屋子，还单独砌了一间让全村人都来瞧新鲜的茅房。
当然，砌房的钱得原主掏，老太太不惯她这臭毛病！
不过在村里人口中却不是这样，都说老太太多精明个人啊，结果折在自己儿媳手里，吃了大亏。
原主的名声当然也好不了，什么败家啊，好吃懒做啊，心肠狠过后娘啊，资本家大小姐啊等等名头全套她身上，还都不算冤枉了她。
且她这行径霍霍得村里其他女知青的行情大降，村子的大小伙子们都不敢娶女知青了，就算有不怕的，也被老娘拧着耳朵拽走了。
那些有意落户的女知青自然将原主恨得要死，就算不想嫁给泥腿子的女知青，也不会因为耳根清净而念原主的好，而是同样恨她，恨她坏了知青的名声，那年代大伙的集体荣誉感还是很强的。
至于男知青们嘛，那就有些复杂了。
毕竟原主是真的漂亮，结婚后吃的好喝的好还不用干活，养得白白嫩嫩，容貌更甚少女时。反正这十里八乡，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就没有一个人能越过她去的。
原主对自己的容貌是自傲的，也爱虚荣，但她瞧不上乡下的泥腿子，下了乡的知青在她眼里跟泥腿子也没两样，再者有老韩家镇着呢，她男人又是军人，没人敢打她主意，顶多是过过眼瘾。
“老三家的，水我给你烧好了啊，我走啦。”
林悦正分析着原主的社会关系和处境，老太太的嗓门响了起来，也不等她回应，老太太又放了一句硬邦邦的话。
“但饭你得自己起来做，不能饿着我孙子！”
这话音刚落，床前大娃的肚子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见她看来，大娃赶忙摇头道：“妈妈我不饿，我去喝口水就饱了。”
说完蹬蹬往外跑。
“回来。”
林悦喊了一声，大娃的两条小短腿立刻刹住，回过身仰头望她。
干瘦又脏兮兮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圆丢丢的大眼睛，又跟小狗眼一样漆黑湿润，叫人忍不住对他生出一丝怜爱。
林悦叹了口气道：“你留这看着你弟弟，别让他摔下床，我去做饭。”不管是去是留，饭得吃啊，她自己也饿了，顺带给这两小子做点，总不能叫他俩饿死。
小狗眼刷地亮了，大娃蹬蹬跑回床前，连连点头保证：“娘，我会看好弟弟的。”
有人冲她喊娘，这种感觉很微妙。
林悦走出房门，二娃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手里还拽着黑乎乎的不知是啥东西，冲着她喊道：“娘，你要给我们做什么吃的呀？”
“娘做啥咱们吃啥，你话那么多干嘛？”大娃立刻冲外凶道。
二娃明显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又要跑，大娃喊住他：“你进来，跟我一起看着三娃。”又小心看向林悦，怕她不高兴。
林悦的心思没在两兄弟身上，径自走向砖土混着石头砌成的灶屋。
门是松木门，门框倒挺高，有两米的样子，应该是考虑韩常林的个头专门给加高的。
林悦翻找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竟没有韩常林的脸，倒是有一道高大的模糊身影，嗯，还有他硬邦邦的肌肉。
主要是那肌肉硌的原主的软肉疼了，所以才记忆深刻。
林悦忍不住啧了一声，推开松木门，走进灶屋。
十几平米的灶屋，一个松木做的新橱柜，一个洗脸架，一个大水缸，两只木桶，一个火塘。
火塘用砖块围了一圈，里头有个三脚猫铁架，架着一个黑色铸铁锅，双环提手，锅挺深的，里面有水咕噜咕噜地翻滚。
林悦便去拿暖水瓶灌水，结果一上手，发现暖水瓶是满的。
所以，老太太给她灌完一暖水瓶后，又给添水烧了锅新的？
林悦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