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擦了擦眼泪，看着小哥摁下了23层的电梯。
这座电梯年代久远，还是那种铁架子支撑的款式，可以看到每层楼的电梯间，爬升过程中一直“嘎吱嘎吱”地叫唤着，感觉随时要散架一般。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苏椋抽抽鼻子问。
“宋云枢。”宋云枢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吐出自己的名字。
苏椋将擦过眼泪的纸巾团子攥在手上，幽怨地看着宋云枢说：“态度真差。”
宋云枢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腮帮子鼓了鼓，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最终没有搭腔。
“叮——”
电梯在数字“23”的牌子前停住，宋云枢用手掰开电梯门，苏椋在震惊于这落后的操作方式，眼看着他走了才跟着跑出去。
走出电梯间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这是那种半露天式的老旧走廊，一边是水泥栏杆一边是墙，靠墙的一边密密地镶嵌着很多扇门，大部分的门前晾晒着衣物，还有几户种着花草，杂物占了走廊宽度的一半，本就不宽敞的走廊显得更加拥挤。
苏椋将纸巾团子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被一只躲在黑暗里的机械老鼠悄悄叼走。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宋云枢在一扇房门前停下，凑近门上的识别器眨了眨眼，门便“滴”地一声打开了——门牌上写着2312。
“这是什么地方？”苏椋进去之后发现房间只有2米左右的高度，目光所及的地方最多只有4平米——比棺材稍微大点，这是她的第一感受。
墙上贴着白色的方形小瓷砖，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几条深深的裂缝攀附在墙上。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简单的双层铁架床，上层是一个简单的床铺，因着层高限制，就跟火车卧铺上铺似的，基本算是贴着天花板睡了，下层床板拆掉后塞了一张“书桌”——如果用几块破木板摞起来的也能算桌子的话。
桌子上摆着两台陈旧的“大肚子”电脑，角落里延伸出一堆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数据线，乱糟糟地缠在一起。房间的尽头处用浴帘隔开了一块区域，大概就是卫生间了，排气扇有气无力地“呜呜”转着——一点用也没有，房间里还是一股子霉味。
“我住的地方。”宋云枢歪歪头示意她进来，顺手把门锁上。
随后转身朝着苏椋逼近，一步步将苏椋逼得贴到了墙上。
苏椋没想到在这里能被壁咚，一下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干……嘛？”
宋云枢双手抱着胸，一张俊脸凑到她跟前，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你说呢？你随便跟着陌生人走，就不怕我是变态吗？”
……
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刚才心里只想着能摆脱那个猥琐的胖男人就好了，却忘记考虑万一宋云枢也不是个好东西该怎么办？
思及此，苏椋脸上的血液褪去了大半，瞪大眼睛一脸警惕，双手交叉护在自己的胸前，谨慎地开口：“你……你不会是那个胖男人的同伙吧？”
看着苏椋的表情一下红一下绿，宋云枢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和他恶劣的行径相反，他笑起来的样子如同清晨的阳光，让人看着暖洋洋的，腮边的酒窝深陷下去，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在他的笑容里。
要不说美色让人失去理智呢？
苏椋看着宋云枢似乎带着薄荷味的清新笑容，一时间，就像是丘比特拿着箭一箭射穿了她的脑子，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宋云枢，没想到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如果你是同伙的话，我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云枢听见这话，笑得更大声了。
过了一会，他直起腰板，眼角闪着一点泪光——分明是是笑出来的，喘着气对苏椋说：“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苏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想起自己刚刚丢人的场面，又气又臊，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结果发现地方太小，只能气愤地跺着脚背过身用头顶着墙壁。
“有什么好笑的！”苏椋用脚使劲踹了一脚墙壁，厚厚的灰尘经不住这样的袭击，扑簌簌地掉下来，刺得她眼睛生疼。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笑了许久的宋云枢终于停下，清了清嗓子说：“我跟历山铭可不是同伙，他是这家酒馆的老板，暗地里也做点器官贩卖的生意，像你这样四肢健全又弱不禁风的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座移动金矿。我早看不惯他的做派，今天只是大发慈悲顺手救救你。”
苏椋本就臊得不行，“弱不禁风”这样的说法感到更是让她炸毛，忍不住反驳道：“我又不清楚他的来头！”
那样子倒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咪，奶凶奶凶的，没有什么威慑力。
“好了好了，虽然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但是好歹我们也有一面之缘，等会我把你带出门口去，咱们就这样分道扬镳吧。”宋云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
“不行！我在这里举目无亲！我跟定你了！”
苏椋尝试在脑海里呼唤小黑，得到的还是如死水般的沉寂，听见宋云枢要跟她撇清关系，直接耍起了无赖。
“我说你这人……”“您好，您的吃了么外卖到了，请出来拿一下。”门外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打断了宋云枢。
“我没点外卖啊。”宋云枢不耐烦地朝着门外应了一声。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出来拿一下。”机械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再次重复。
“我都说了我没……”他突然警惕起来。
不对劲！
宋云枢打小就在这一带游荡，多年与他人往来的经验和野兽般灵敏的直觉都在告诉他，门外必定是一个陷阱：
这里外卖服务比外卖本身贵了好几倍，并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就算能消费得起，因着城里森严的界限划分，也不会有人专门送来拥挤的贫民窟——这世道没人想跟穷人扯上关系。
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