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阳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满城碧瓦朱甍,楼阁台榭,更有人家是飞阁流丹,雕栏玉砌。
当真是“百国之首,荆楚无二,万城之魁,楚都京阳。”
已是午时,些许酷热,但城街依旧人头攒动,川流不息。在这熙熙攘攘之中,仍旧凸显着一座朱阁青楼人流进出的络绎不绝。
这楼阁有三层,层层都是飞檐反宇,雕梁画栋。
但更引人眼球的是门户,三樘大门并行而立,门楣之上是黑底金字牌匾,苍劲有力的楷书“醉仙楼”三个大字着于匾上。
门框两侧也是黑底金字牌匾,这两挂匾上则是一副楷体金字对子“品珍尝鲜樽酒醉,闻香知味红尘仙”。
见这字字句句也知这醉仙楼的究竟,是酒楼无疑。
酒楼之中层层爆满,座无虚席。所谓众口纷纭,当下实事、奇闻异事都跑不出这醉仙楼。
“小二,两坛上好的阳红老酒。”,一阵略显稚嫩的喊声传来。
只见一个少年从门而入,直奔柜身前台,人、声一同而至。几锭碎银从这少年手中抛出,向着柜台掌柜而去。
掌柜的接过碎银,极为热情的招呼道:“得嘞,穆家少爷您稍等。”
紧接着便冲着大堂腔调十足的唤了一声:“打两坛上好的阳红老酒。”
话音刚落,大堂便传来同腔同调的应喝:“得嘞。”
很快,小二便将两坛酒送到了柜台,两坛酒被一根麻绳拴绑在一起。少年同掌柜打了声招呼,便拎起两坛酒离开了。
少年刚走出醉仙楼,突然,他身后窜出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长风,我们斗上两局怎么样。”
这被唤作长风的穆家少爷打趣应道:“手下败将,还不服吗?”
听得这话,黝黑少年兴致更加高涨起来:“不行,今天必须来上两局将军斗(斗蟋蟀在京阳被叫作将军斗)。”
“改天吧,刚给我爹沽了酒,下午也还要陪我爹赶制木雕,后天买家就来取货了。”
这兴致高昂的黝黑少年被一口回绝,自然不会甘心。
他软磨硬泡,激将之法,晓之以情又动之以理,十八般招数用尽。
最终……穆长风提着两坛酒归家而去。
黝黑少年留在原地,一脸的扫兴,悻悻道:“每次都是这样。”
……
穆长风回到家中,见父亲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微眯,小心翼翼的将两坛酒放好后,又轻手轻脚的来到了一件还未上色木雕前。
这木雕呈现的是马踏云,虽未完成,却已极赋神韵。如此神妙的艺术品,在他眼中早已不足为奇。
穆长风的父亲人称“穆老三”,但当地人都习惯叫“穆三爷”,京阳乃至楚国都极负盛名的工匠,雕琢、烧瓷、作画、书法无一不精,但更以根雕、木雕为绝。
穆老三有着文人般的风骨,一不为无缘之人作艺,二不为贪腐权贵作艺,三不为奸心富商作艺。如此“三不”,也正是穆老三的由来;如此“三不”,也让追捧出自穆老三之手的物件成了京阳城的潮流。
“木雕还需修磨一下,磨润了,着色。”,一阵磁性中夹杂着沧桑的话音传来。
突如其来的话音让穆长风一怔,接着便跑去拿了一坛酒来。
正是刚买的阳红老酒。酒还未开坛,已有酒香袭来,穆老三顿时眉头舒展。
穆长风取来磨石,手中的磨石,熟练的在骏马身上游走。
穆老三托着那碗香气四溢的阳红老酒,一时间兴致勃然:“这木雕精工之后,必须修磨,此为淬。雕赋予神,淬则赋予魂,着色赋而韵。”
一阵唰唰唰声响之后,只见那骏马更为的耀眼与神骏。
穆老三喝着酒,看着已经淬润的骏马,道:“着色。”
穆长风想了想,试探问道:“爹,着哪种色。”
穆老三叹了口气,穿起了散在地上的两只鞋子,而后提起木雕,将其侵入装满清漆的桶中。
往复三次后,将木雕彻底没入清漆内。他冲着穆长风摆了摆手道:“酒拿来。”
穆长风将酒递来,穆老三喝了一口这喝了二十多年的阳红老酒,依然回味无穷。
口中甘醇四溢,心里却透着惋惜:“为何你就不喜欢这手艺。”
穆长风感受到了父亲的惋惜无奈,还是坚定的道:“爹,我想修行,感天应地。只要五年,若二十岁仍无门路,我就好好跟您学手艺。”
穆老三摇了摇头道:“修行!万中都没有一,为何你就是断不了这个念想。”
穆长风双眸微缩,望向天,极为小声的道:“那是孩儿的执念。”
他陷入思虑,想起两年前……
那日,他行在街上,路遇个穿着打补丁粗布麻衣的行乞老头。
穆长风见这枯槁老者年岁已大,竟还如此可怜。想都未想,便将身上全部的十文钱都给了他。
这老头不但未谢,竟还一副老神仙做派道:“小子,你既施恩与我。那我便答你心惑,二十岁前你定能感天应地,踏上修门。”
穆长风开始还不置可否,可这老神仙竟当着他的面消失了。他便对此坚信不移……
……
穆老三背对着穆长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过了良久,他从清漆中取出木雕,沥净了清漆,然后用大木盒将其罩住。
留下一句,“风儿,我回房了。”,便负手向着屋内走去,背影略显落寞。
……
京阳城,龙楼凤池中藏一处古朴的青瓦白墙院。
一老者矍铄超然,坐于院中的玉石棋盘前。
一人成局,黑白交错,落子棋枰。
“黎老头,黑子输了。”
忽现的话音,老者并不理会,依旧看着棋盘,道:“白小子,观棋不语真君子。”
突然,一阵大风吹来,吹得院内树木沙沙作响,吹得棋盘之局七零八落,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伴着风起,又一阵话音传来:“君子跟我从来就不沾边儿。”
风过,一个俊秀男子蓦然出现,他又道:“黎老头,那云戒再度现世,传人何在?”
老者道:“天机不可泄露。”
俊秀男子道:“每次都他娘的天机不可泄露,这云戒降下好几次,连主都没认过,更别说解开云九谣了。都不知道这破玩意儿现在还灵不灵。
当世灵气几近枯竭,修者越来越少,修门越来越衰。
太初劫已将近了,这次若是再解不开传承,就真没有机会了。
不如将这云戒交于我,我说不定就参出一二了呢。”
老者道:“白小子。命数皆有定,你不是那点灯人,也承不下这传承。
这次我以天下为赌注,赌这盛世赢。”
俊秀男子道:“我倒要看看这最后一个天选之子又有几斤几两。”
……
入夜,穆长风坐于屋内,拿出一枚极为通透、精致的玉扳指仔细观看,但除了冰凉润透之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处。
这时,一阵雄浑的话音洋洋入耳:“小子,爷爷教你几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