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三位高手,相约在昆仑山上的银湖比剑。
一位是圣云阁总阁主阳慕雪。
一位是“江南侯家”宗主侯玉坤。
一位是千里独行客水磨仙。
三位年龄相近,但江湖名声却差得很远。阳慕雪和侯玉坤当时的功力已至破云境,是大希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而水磨仙连木叶境也不是。
阳慕雪和侯玉坤是两个江湖豪门的掌门人,水磨仙只不过是一位江湖独行侠,独来独往,无门无派,无枝无叶。
但就是这位无门无派、连木叶境都不是的水磨仙,却在一年之内,灭掉了江湖上十七位入境高手。
“我不入境,境有何用。”
他专挑入境高手对决。
他的行为触犯了众怒,但大家又拿他没有办法。于是,江湖公推阳慕雪和侯玉坤两个宗师级人物出面,约战水磨仙,以期还江湖一个公道。
银湖只是昆仑山上一个安静的小小的湖泊,因终年结冰,湖面漂着一片银白的光,故称银湖。
千万不要以为阳慕雪和侯玉坤约战水磨仙,是他们两个打一个。像他们这种宗师级人物,武德武品视如生命。
而且阳慕雪和侯玉坤都心知肚明,水磨仙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他一剑挑翻十七名在境高手,也是他们罪有应得。这十七人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其败坏,又非常人能够制约。
水磨仙灭就灭了,甚至这是让江湖快意恩仇的事情。问题是水磨仙口出狂言“我不入境,境有何用!”得罪了天下武学之士,尤其是已经入了境的武林高手,他们终生追求的境界却被他视为儿戏,这让他们情何以堪!所以,这才迫使阳慕雪和侯玉坤联袂出手,决战银湖。
至于选择银湖,主要是江湖上知道银湖的人不多,再加之又是苦寒极地,非一般人可往。这场决斗,他们既不想引来众人围观,又不愿意决战的结果晓之于众。因为这不是什么生死之战,道义之战,复仇之战,只是一场被江湖裹挟的荣誉之战而已。
据说当年这一战,曾经让银湖崩裂,山辉失色。但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但银湖之战,唯一可以得到证实的是,他们三人最后结伴下山,高歌而还,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至此,江湖只剩下银湖洗剑的传说。
侯如茵和阳朝露虽然作为当年银湖洗剑当事者的后人,她们知道的和江湖一样多。现在,她们也都成长为一代江湖儿女了,提起这些传说和旧事,仍为祖辈们豪气干云的壮举而倍感自豪。
所以,她们之间的交往毫不猩猩作态。而梁瘸子本来话就少,两个女孩子的交流,他也插不上话。
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临近晚饭的时候,侍女禅儿过来说道:“两位阁主在月亮湾设宴招待梁少侠和侯姑娘,一并也请小姐作陪。”
梁瘸子和侯如茵登阁已经快一个礼拜了,因为“圣云阁大会”刚刚结束,有很多后事需要料理。而且两位阁主又都有伤在身,梁瘸子他们也不好主动打扰。
这是第一次正式的宴请。
阳朝露在前引路,穿过几个回廊和庭院,就到了一个湖边。
说来也怪,荡山终年积雪不化,唯有这个湖却不结冰不封冻,湖水四季荡漾,杨柳依依,有如江南风光。
侯如茵一到这里就显得特别兴奋,像回到了江南老家一样。
这时候,月亮刚刚升起,薄薄的月光洒在湖面上,又随涟漪慢慢地洇开,有一种幻觉般的美。
阳朝露说,这湖叫月亮湖,里面的水是从一处千年温泉流出来的,所以不结冰。她又指着月亮湖旁边一处灯火辉煌的地方,“那就是月亮湾,是我们圣云阁招待贵宾的地方。”
两位阁主已经站在门口迎候他们了。在“圣云阁大会”已经见过面,双方都免了许多客套。看上去,两位阁主神态安然,气色和悦,想必身上的伤已无大碍。
当晚的主菜是鱼,有清蒸的,黄焖的,红烧的,油炸的。再配以几道青菜和一锅鱼丸子汤。权有天指着满桌菜肴说,“我们这里的特色是冷水鱼,但蔬菜稀缺,这几样青菜还是特地命人从山下买上来的。”
侯如茵首先端起酒盅敬两位阁主,她说道:“这次我们冒昧进山,本来应该先来给两位阁主赔不是,但想到你们忙,不敢随便叨扰。晚辈敬二位前辈。”
说完,梁瘸子也跟着站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位少侠不要客气,理应我们先尽地主之谊。”申如是示意站在旁边的侍女,再给他们倒满了酒。
“二位少侠这次上山,不知有何贵干?需要我们圣云阁做什么,请尽管吩咐。”
这次,侯如茵不好再抢答,因为她只是陪同梁瘸子上山。而梁瘸子看上去已经有些不胜酒力,脸红红的。
“我是来找阳慕雪老前辈的。”
粱瘸子这次在阳慕雪后面加了个老前辈,侯如茵投以赞许的目光。
“总阁主已经多年不与江湖中人来往了,也不再过问江湖中事,梁少侠找总阁主有何贵干?”
权有天的脸色似乎有些不爽。
侯如茵赶忙递了一个眼色给梁瘸子,那意思是你要好好回答。
“师父只是让我上圣云阁找一个叫阳慕雪的,并没交代阳慕雪是谁。”
侯如茵觉得他越回答越复杂了,干脆把话接了过来。
“江湖上谁不知道圣云阁总阁主阳老前辈的大名,但梁少侠确实从未出过远门,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甚至连自己师父是谁也说不清楚。二位前辈还请多多谅解。”
听侯如茵这样一解释,大家也就释然了。权有天的声音也变得和蔼了许多。
“有什么大事一定需要见我们总阁主呢?”
申如是紧跟着补了一句,“总阁主为什么一定会答应见您呢?我们要见他老人家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师父说,只要说取剑的人来了,他就一定会见。”
梁瘸子还是那个腔调。
“你是来取剑的?”
申如是和权有天几乎是异口同声。
梁瘸子点了点头。
“是那把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神剑?”青先生忍不住插了一句。
梁瘸子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师父只告诉我来取剑,没说什么剑。”
阳朝露说了一句,“那把神剑,连我们都不曾见过。”
权有天和申如是对望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诸多的疑惑。虽然眼前这个少年不像是那种胡乱打诳语的人,但总阁主亲自守护的那把神剑会这样轻易交付给一个没有任何江湖阅历的懵懂少年?
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
最后,申如是说道:“那就委屈梁少侠多呆些时日,容我们禀报了总阁主后再说吧。”
正在这时,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地往下掉。他本打算附耳告诉青先生,结果权有天大声说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都不是外人。”
“参……参加圣云阁大会的学子们……都没……没有回家。”来人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地说完。
没有回家?难道半路消失了?
这简直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汗毛直竖。
整个屋子似乎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过了好半天,申如是才问道:
“无畏和无咎传回什么消息没有?”
这两个“暗无常”常年隐身于江湖,圣云阁处偏僻之地,却能与江湖暗通款曲,全仗二人之功。
“没有。”
青先生答道。
几十个人无缘无故地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不是天下怪事,就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