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顾母还丝毫不知收敛。
只见她拍着自己的脑门故作姿态地说:“哎呀,瞧俺这个脑子呦,你们议过亲还是要避嫌得好,俺们天宇也马上就要有家室了!
明天星期六,你也来家里喝杯喜酒啊,什么都不用带,人来了就行!来,吃块喜糖!”
沈长青听着顾母的自说自话自导自演,她原本以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
她推拒了顾母硬是要塞给她的喜糖:“不必了,我牙疼!”
但是顾母不罢休,还是硬往她手里塞:“喜糖吃了牙不疼,这是沾喜气的呦!”
这哪里是让她沾喜气,分明是给她添晦气喂恶心!
沈顾两家的亲事是昨天晚上才取消的,他们顾家今天一大早就出来散喜糖,还特意跑到沈家大门口,在场的人还有不少以为是顾天宇要和沈长青结婚了。
乍一听说顾母招呼沈长青吃喜糖喝喜酒,众人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就议论开了。
“咦,书记家的在说啥子,她家天宇娃不是要和长青丫头结婚嘛?”
隔壁家大爷蹲在石头上磕了一下手上的烟筒对着旁边的后生问。
“嘘!”那后生示意大爷小声些,往沈长青这边看了一眼,对着大爷叹气说,“吹了,天宇现在要娶的是徐家的慧珍丫头,这好端端的不知道咋着就换人了,结婚还这样着急。”
“哎呦,你们还不知道吧,村子里早就传开了,慧珍她怀孕了,可不得着急嘛!”
旁边的一个中年妇人接茬儿说。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落入了顾家母子和长青的耳朵里。
这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沈长青不由得冷笑,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她也实在没有一直当软柿子的天赋。
正好这时候沈母端了一盆刷锅水出来,准备倒进家门口左侧厕所旁边的化粪池里沤粪。
没承想一开门就看到原本应该在房间里的沈长青背着包站在门外,还有一群人正在盯着她,身边还站着顾家母子。
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心梗,太阳穴突突突的直跳,手上的盆都端不稳了。
“妈,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您咋还端着这个劳什子?”
沈长青连忙走到沈母身边扶着她,心里盘算着顾母距离沈母的距离得用多大的力气。
然后,只见她手一打滑,一盆还冒着热气的刷锅水直接把顾母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
“啊啊啊!”
顾母头发上落了几根面条残渣,惊叫着在原地无措地转圈圈。
面条上的汤汁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手上的喜糖她也顾不得了,一下子扔了个干净。
周围的人看着她的邋遢样子纷纷往后退。
“顾天宇,你是死人啊!还不赶紧过来帮帮你妈!”
顾母愤怒地瞪了沈长青一眼以后,一边对顾天宇叫嚷着,一边摸索着清理头上的污秽。
顾天宇尴尬地看了沈长青一眼,见沈长青并没有看他,他眼神暗了暗,拖着黏腻的双腿走到顾母身边帮着顾母把头上的面条渣子和烂菜叶摘掉。
顾母这才看到顾天宇的裤腿上也都是刷锅水。
“真是作孽哦,这么恶心的东西都泼在俺身上也就算了,俺家天宇身上穿的可是明天结婚要穿的衣服,这套西装可是花了整整50块钱才做成的!”
“哎呀,瞧我双手呀,真是不小心,让小姨和表哥沾了一身的恶心。”
沈长青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顾母说,既是给脸不要脸,那她索性就直接不给了。
一盆刷锅水泼在顾家母子身上,沈母心里也是畅快得很。
只是听到顾母张口闭口的像是要讹人,她当即开口呛声道:“衣服脏了洗洗一样穿,人心脏了可就没得救了!”
顾母听出了沈母的弦外之音,虽说她心里确实存了让沈家赔偿的心思,但是这会子她是打死也不会认的。
“姐,你这话是啥意思?俺的心怎么就脏了?你不会以为俺是想让你赔偿衣服的钱吧?”
见沈母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顾母抬起头正对着四周的人放开了声音说:“父老乡亲们,刚才的事情你们都看清楚了,俺可啥也没说,你们给俺评评理,俺的心咋就脏了?”
“长青妈,天宇妈也没说啥,就是心疼衣服,这才念叨了一句,毕竟花了那么多钱,这年头挣钱不容易,50块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们长青不对,虽然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们一人让一步,这事情也就算了。该办喜事的办喜事,该回家的回家。”
老爷子一边抽烟,一边说,围观的人也都纷纷点头。
听到有人为自己说话,还把错处归结到了沈长青身上,顾母更是挺直了腰杆:“1000块的见面礼俺家都不要了,还能在乎一件50块的衣服钱?”
“1000块钱啊!”有人发出一声感叹。
“顾家可真大方,婚事都作罢了,见面礼还不要回来,俺去年一整年地里的收成总共也就630块,这1000块都够俺家一年多的口粮了。”
这应声的是村里的一个光棍儿,沈长青听了以后心里尤为惊叹。
她从前知道90年代的钱难挣,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会这样难。
一个人种地一年的收益才只有区区630块,平均到每个月是52块5,都不够她喝杯奶茶吃个小甜点的,90年代的农村人却要靠着这区区50来块钱过一整月。
她不了解行情,但是顾母却是非常清楚的,特意在众人面前提及不让沈家还钱的事,就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让她们母女难堪。
“小姨真是好一张巧嘴,只说了自家不要,却不说我们家已经答应了你会把礼金还有礼物的钱都折现还给你,不过你们家等不及也是有的。
毕竟昨天才退亲,今天就发喜糖明天就要办喜事儿,还是娶一送一,早知道你们动作这样快,我就应该和我妈连夜去城里给你们取钱才是,还非得等我哥回来再告诉他去取。
白白地浪费了时间,这不是耽误事儿吗?您说是不是啊,小姨?”
沈长青慢慢悠悠地说完这一席话,满意地看着顾母的脸色由原本的嚣张变得灰白,顾天宇的脑袋低得都要栽进衣领子里了,沈长青只看得见他羞得通红的耳朵。
之前说话的老大爷气得差点儿把烟筒给敲断了,他站起来对着顾母冷哼了一声,又跺了跺脚,直接翻了个白眼走了。
周围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昨天才退亲,还特意挑沈家的男人都不在的时候,今天这一大早的上门又是发喜糖又是逼债,这顾家不是故意找茬儿吗?”
“就是,自己家儿子生活不检点,还有脸往外嚷是人家长青的问题,泼他们一身刷锅水算轻的,合该换一锅热油才是!”
顾母听到这里,再没脸继续站下去,拉着顾天宇灰溜溜飞快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