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雾重浸，寒风透体，清晨天色尚暗，从西门里驶出来几辆牛拉的夜香车。
“快点啊，这天冷得邪乎。”守城门的小兵捂着鼻子，把城门拉开，催车队赶紧出城。
云州城虽说不如京城规模大，人口多，但每日人畜所产生的便溺之物不少。
这些污秽之物自然不能随意堆放在城里，需每日凌晨时分，趁着人少的时候运出去。
一怕是堆在城内，污了空气，坏了水源，让人染上疫病。
二则是倒夜香也算是门值钱的大买卖，依农家的俗语，“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可都是金坷垃。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倒夜香虽是贱活，但也能催生出“粪霸”，也算有头脸的人物。
“好的，军爷！”赶着夜香车的领队忙点头应是，沿着官道，依次走进浓雾里。
守城的士兵们待他们离开，忙关上城门，各自缩在角落里烤火。
半晌，清完夜香的车队又沿原路回转。
缩着脖子的小兵，忙离了火堆，搓着手，哆哆嗦嗦地打开门，允他们入城。
等到日出雾消之时，早起砍柴的樵夫，在山崖下发现了几具被剥光衣服的尸体。
其中一尸倒卧一旁，双目圆睁，表情惊骇，却正是夜香车领队。
“唉~可怜呀，也不知是哪伙剪径的强盗害人性命。”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樵夫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仍是继续上山砍柴，不去理会，更未曾回城报官。
章府后院，罗娘见天越发冷了，忙把御寒的大毛衣服取出来。
章家虽然没有狐裘、貂裘之类的高档冬衣，但也有鹿、羊等皮草料子衣服，用来御寒也是够了。
对于这一点，章玉林还是挺感谢作者大大的，要是真把她塞进一穷二白的人家，估计不等逃荒，冻也冻死了。
章玉林见过普通百姓所穿的冬衣，被称为“纸裘”。
不过是用楮皮纸揉皱后缝制，美观是不可能美观的，倒是因为楮皮坚韧，能挡风寒，价格便宜，是绝大多数百姓的首选。
“娘，可有皮毛的靴子？”章玉林见衣服有了，但脚上仍是穿的布鞋，这如何能过冬。
“有呢，我去拿。”罗娘忙又去木箱里取出几双羊皮靴子，一样也都是木头做的鞋底。
没有橡胶的古代，木底的鞋子，根本没什么弹性，走路久了，脚疼。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比穿草鞋强。
两人把衣服拿出去晾晒，祛除霉味。
未几，章宗文下值回来，脸皮绷得紧紧的，面色难看，连两个调皮鬼也看出来了，俱都老老实实埋头吃饭。
还是罗娘关心问道：“夫君面有忧色，可是发生何事？”
章宗文扯出一个僵硬笑容道：“最近几日，云州城里流言满天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章玉林听到这里，心下一紧，这古代就是这样不好，没有什么统一的对外宣传媒体。
一遇到什么事，大家都是靠口耳相传，道听途说，弄得人心惶惶。
“许是蛮子的探子溜进来了，在城里四处散播谣言，咱们还是不信谣，不传谣得好。”章玉林随口说道。
章宗文听了，点了点头，脸色方才舒缓些，笑了笑招呼众人，“吃饭吧，菜要凉了！”
菜凉不凉的，其实不打紧，但靖武关却突然凉了。
当晚夜半子时，万籁俱静，整个云州城已陷入沉睡。
突然靖武关方向爆发出嘈杂之音，隐隐有人吼马嘶之声。
不多时，城北门打开，一群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如丧家之犬般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动静的百姓，纷纷披衣而起，打开大门，却发现大街上涌出不少官兵。
有跑累的士兵，直接就瘫坐于屋檐之下，急促喘气。
“大事不妙！”如闪电霹雳一般的念头，击中众人的天灵盖。
冯伯就住在门房，离府门近，听到动静，忙从门缝里向外小心张望，却见着章宗武大踏步而来。
“二老爷，这是发生何事了？”冯伯忙惊疑不定地把门打开。
“冯伯，我大哥呢？”
“老爷在后院睡着呢。”
“我没睡，发生何事？”这几日章宗文有些失眠，听到街上的动静，也出来查看。
“大哥！靖武关破了！”
章宗文似被旱天雷打了一般，晃了晃身子，他稳稳心神道:“细细说来。”
兄弟两人急去书房议事，冯伯呆立当场，仍是不敢相信，“好好的，怎么会破呢?”
书房内，章宗武把靖武关被破之事，细细说来。
原来此次，皇上派来的监军乃是司礼监的少监，本名叫王二麻，进宫后，改名叫王仪，最会拍马献媚。
自他到了靖武关，不顾两军对战实情，只依着皇上的旨意，命荆王派军出战。
但荆王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理由，只是坚守，绝不出战。
王仪监军见荊王不遵皇命，竟然和兵部官员联合，贪墨克扣军队的粮饷，竟想以此逼迫大军出关。
此事被荆王发现，两人不和，起了争执。
没想到王仪这家伙，竟然私通外国，把军队布防图泄露给了城外的蛮子。
“该死的阉人！”章宗文猛拍桌面，恨不得现在就把王仪剥皮寝肉，以消心头之恨。
章宗武也是怒发冲冠，双眼赤红，“不仅如此，他竟然带人私开城门，放蛮子进关。”
“该死的王仪，诛他九族！”
王仪此举，不知是不是收了蛮子什么好处，如此不忠不义，以后少不得被钉在耻辱柱上，任人唾骂。
幸而章宗武便是睡觉也是全副披挂，轻易不解甲，这才能在关破的时候，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荆王已收拢残部，先行退到云州城，若是云州城再有失，那大楚危矣！”
云州城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大楚的咽喉所在。
云州城若是失守，大楚帝国柔软的腹部，就会暴露在敌人凶狠的利爪之下。
随着荆王军队进城，又有一个问题，摆在大家眼前。
平常大军都驻守在靖武关内或是云州城外。
那这么多士兵又该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