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余燃想到了小狗这种生物。
记忆中他是有过跟狗亲密接触的时光的,那会儿还是在童年,表哥家有一条黑色的杜高犬,耳朵竖立起来,十分威武。
当余燃手中拿着蛋糕时,它会扑上来争抢,逼得余燃只能拿胳膊肘去抵挡。
手臂抵在狗脑袋下方,推得它身体后仰,才能躲避过一劫,保护好手中的食物。
受脑海中回忆的影响,余燃下意识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将胳膊肘往外一推,将沈星安的脑袋推了出去。
下一秒,椅子“哐啷”摔出去,沈星安整个人朝下滑。
那短暂的瞬间,余燃想也没想一把去捞人。
但晚了一步,沈星安扒拉着他直接滑到了地上,给他来了个双膝跪地的大礼。
余燃:“……”
沈星安:“::::::”
一瞬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教室里受到突发事件影响,讲课中断了。
接受全班审视的余燃有点懵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怎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几乎趴在他桌上,他抬手推了她,她失去平衡,然后她的凳子直接哧溜滑出去了?
凳子好好的怎么会滑?肯定是沈星安压根没好好坐着!椅子四条腿没全站稳在地上!
“你推我干吗?”沈星安双手反握住他的胳膊,借着力道先直起一条腿,然后是另一条,这才站起身。
讲台上的老师不知道是哪一科,依旧很关切。
“这位……”他看了眼讲台上更新的座位表,“沈星安同学,你有没有摔伤啊?要不要去医务室?”
教室里开始讨论起来,不时有人发出笑声。
“校草忍无可忍了,今天第二次了嘿嘿,真是出大戏。”
“你听她说什么了吗?没听见?我靠得近听见了,她问余燃为什么推她。”
“她对自己没个数吗?竟然整个人都快挂在余燃身上了,真不要脸!”
“你猜这女的能在校草身边坚持几天?我感觉明天她就能主动跟老师申请换座位,宁肯在后面再加一排单独一个位置也不敢惹余燃了。”
……
夏晓坐在前几排,她的眼神穿过层层人群,将这一切收进眼底,然后飞速地低头编辑桌洞里的手机,对外发送消息。
沈星安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拍拍膝盖上的灰,将自己椅子扶起来,对着老师一点头,语气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老师,是我刚才没好好坐着,只用两根椅子腿落在地上来着,打扰你上课了。谢谢老师关心,我完全没问题,好着呢,余燃同学也还接了我一下,不用去医务室的!”
她也这才看清黑板,上面写着单词,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他推了下镜框,微笑着点头。
“好,沈星安同学,快坐下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及时跟老师说。”
“好嘞!”
沈星安报以笑容,大喇喇地坐下。
余燃看向自己随意摊开的课本,手中转的笔掉到了课桌上,他手指勾住把玩着,并没有再转。
少年的视线向斜下方看去,偷偷摸摸的。
往女孩子桌下瞅,这行为举止有点像变态似的。
轮廓清晰的喉结滚动了下,身体也不自然地往后挪。
终于,余燃用眼神捕捉到了。
白色的及膝丝袜上,沾上了灰和土。
女孩子,不是裙角溅上水都会哭的生物吗?这家伙怎么大大咧咧,一点不当回事。
余燃心底感觉到很别扭。
锦衣玉食、众星拱月般成长,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心里好像扎了根小刺,有些难受,让人懊恼得想拔掉,但却不知道如何做。
上午自己踹了她的桌子,一下把人吓醒,猛地起立。
下午自己推她倒在地上,同样惹来嘲笑,让她出丑。
女孩子这种生物,都娇滴滴的很,她吵他、骂他、去告状,都行,这样才正常嘛。
但沈星安却丝毫不当回事,还面对老师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就……挺大气的。
余燃拨着笔,也不再看比赛了,心头发堵。
这时候的余二少爷,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愧疚。
*
在学校混了一天日子后,终于迎来了放学。
陆舟抱着篮球跑过来,喊余燃去球场,顺便借这空挡儿有一搭没一搭地瞥向沈星安。
沈星安注意到他的视线,迎面对上去,一副“你有事吗”的表情。
她这目不转睛地直视,闹得陆舟有点不好意思,他面皮薄儿,被盯了两眼,反问。
“怎么?没见过帅哥?”
“也不是没见过,身边这个坐了一天了。”沈星安抽出书包,筛选发的试卷,决定从里面选自己能做的带回去。
刚来到新学校,一点不写作业有点不好。
陆舟被呛回来。
“我也很帅好不好?”
“那你叫什么啊帅哥?”
“陆舟,陆地行舟。”抱球的少年伸出手来。
“行,陆哥以后多照拂。”沈星安理所当然去握,结果余燃一把拉走陆舟的手,让两个人落了空。
“你们去吧,我今天有事。”
“不是吧,余哥你不来没意思,你推我干吗,没听见人家小沈叫我陆哥。”
“你可行了吧,快走走走,明天再打。”余燃把陆舟推远,赶着他走出教室,又跟其班里其他玩得好的男生打了个招呼,这才回来收拾书包。
沈星安叼上了棒棒糖,背着她的海绵宝宝,转动棒棒糖的棍儿。
“都还没跟陆哥说话。”
“什么人都能是你哥?”余燃斜睨她一眼。
沈星安有点莫名其妙,棒棒糖跟牙齿发出铛铛的声音。
“我刚到一个地方,那不得认点哥哥好罩着我?没毛病啊?”
听听,昨天刚还说让他罩着她,她墙头挺多的啊,还一下就让陆舟喊她小沈了。
余燃不忍直视地看着她软趴趴的书包,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他好歹是爷爷钦点的“哥哥”,沈星安管那帮外人叫什么哥?那帮人让她住在家里了?
“别把你以前小地方的习惯带到这儿来。”余燃嘴下不留情,“我罩你就够了,让车在拐角等着我。”
说完提前一步离开。
剩下沈星安在教室望着他的身影自言自语。
“不是说好划清界限吗?现在愿意罩我了?”
唉,男人,真是一种善变的生物。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好事对吧?
.
——
余燃:哎?对啊,我怎么就要罩她了?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