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甩头，陈嫣将这荒诞的想法抛之脑后。
她走上前，声音急促道：“家里没米了，外面也借不到钱了，这是最后一碗饭了，我没骗你，真的。”
“给女儿留一点行吗，我可以不吃，但女儿不能不吃。”
说到后面，语气卑微到祈求。
见到许南之转头。
陈嫣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她害怕，害怕因为这个而遭到许南之的毒打，而且还是当着女儿的面，她不想在女儿心里烙下阴影。
许南之叹一口气，只感觉嘴巴里泛着苦。
这都是自己犯下的罪孽，偏偏受伤害的都是自己的老婆跟女儿。
他声音沙哑道：“你跟女儿就吃这个吗？”
铁锅里，放着的是一碗巴掌大小的酱油拌饭，色泽暗淡，也不知道存放了多久。
陈嫣不吭声，但眼里都是不舍。
这是她跟女儿的晚饭啊，但想到许南之的暴戾，她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许南之没说话，拿起碗看了看，但接下来的举动却让陈嫣的心里怒火焚烧。
他居然把这一碗饭全部给倒进了装垃圾的塑料桶。
陈嫣声音尖锐的叫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家里只有这么点东西吃了……”
但话还没说完。
许南之抛下一句“等我回来做饭”后，已经走出屋子，几个跨步，身子就已经消失在拐角。
陈嫣看着塑料桶里的饭，眼里噙着泪水，一时间，顿觉心如死灰。
许豆豆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知道爸爸一定又让妈妈不开心了，年幼的她只能努力踮起脚，双手捧着陈嫣的脸，替她擦掉泪水，脆生生道：“妈妈不哭，豆豆不饿，豆豆今天可以早点睡，睡着就不饿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陈嫣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
时值四月，火伞高悬，热浪笼罩着黄叶村。
黄叶村四面环山。
许南之出门，哪也没去，直奔自家的后山。
路过一片稻田，正在弯腰劳作的村民有的认识许南之，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街溜子，他的辨识度还是挺高的。
有人冷笑道：“这孙子走这么快，指不定又去哪里赌呢。”
“可不是，”
另外一人接茬道：“听说输的都要卖女儿，前些天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两夫妻吵的那叫一个凶。”
“这种祸害就该死在外面，要是死在村里，指不定把这风水搞成什么样呢。”
“算了算了，小声点吧，被听到了，小心被这泼皮无赖缠上，上次刘大爷只骂了句畜生，这小子躺地上撒泼打滚，硬是讹了刘大爷五十块钱才罢休，你们说的这么大声，都不怕是吧。”
“干活，干活。”
众人偃旗息鼓，不再言语。
许南之充耳不闻，甚至也跟着他们在骂自己，这可耻的前半生，的确该骂。
就这么苦中作乐。
几分钟后，许南之来到了山脚下，手搭帐篷望去，一条小道印入眼帘。
山本无路，走的多了，路自然就出来了。
许南之沿着痕迹，一路向上，
又走了近一小时，许南之终于看见了此行的目标。
不远处的岩石上，静静的矗立着一株约莫三十厘米高的植物。
找到了。
许南之眼睛一亮，扯出挂在腰间的铁锄，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挖了出来。
野生的石斛，这就是他摔饭碗的底气…
石斛，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名贵药材。
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松赞干布时,唐太宗为其备下丰厚嫁妆,为使公主免受塞外之苦,私下封赏铁皮枫斗5升,以滋养贵体,足见铁皮石斛的尊贵。
如今这个年代，车马很慢，大家获取信息的渠道又狭小闭塞，也不知道石斛有什么作用，这让山上的石斛没有被破坏，从而能大量的生长繁衍。
但许南之知道，粤东那边的药材商人，已经开始把目光投向石斛，自93年开始，陆陆续续就有粤东的商人来到浙东开始收购石斛，然后运回粤东倒卖。
前世许南之外出打拼的第一桶也是来自这里，现在，这些石斛倒是能决目前的燃眉之急。
不远处，接二连三的铁皮石斛进入到视线。
许南之也不墨迹，趴在地上就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
寂静的山林中。
只剩下锄头凿地以及许南之的粗重喘息声。
约莫半个小时后。
许南之已经采到了一大堆的石斛。
想了想，他脱下衣服碎开，把地上的一堆石斛包了起来，挎在背上优哉游哉的下山去了。
依旧是那片稻田。
但碎嘴的村民已经不见。
许南之有些失望，他还想别人继续骂骂自己的。
走出村子，村口正好停着一辆去往县城的大巴。
许南之窜上车，摸了摸兜，有些尴尬，腆着脸对司机笑道：“回来再给可以不？”
司机也是村里人，知根知底的。
闻言只是嗤笑一笑，但也没赶他下车，几块钱的事，车反正也是他自己的，为几块钱得罪这样的泼皮无赖，没必要。
只是微微有些好奇他脚下的大包裹。
但好像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心说这该不会是些违禁品吧。
许南之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懒得解释，只是露出里面的根茎给他看了一眼。
司机松了口气，等到最后一个人上车，发动汽车驶向国道。
等到许南之睡醒。
汽车已经来到县城的汽车站。
许南之看着车站里卖大饼的摊子直流口水，他倒是想赊账，但卖大饼的大娘指定是不肯的。
只能拍着肚皮安慰道：“兄弟，再委屈一下。”
说罢，拎着包裹直奔县城里的中药铺。
中药铺坐落在县城中心。
铺子里只有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人，提着报纸，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样子，是在读报纸。
‘哐当’
许南之把包裹放在桌上，巨大的响声吓了老头一跳，他垂着眸子看了许南之一眼，慢悠悠道：“哪里不舒服啊？”
“卖药的。”
许南之咧嘴一笑，把包裹扯开。
老头不以为意，只是用余光撇了一眼，带立马就挪不开眼睛了，他的眼神陡然僵住，扔掉报纸，整个人像豹子一样疾步扑了过来，丝毫不见老态。
“这…这是铁皮石斛？”
老头小心的拿起一根石斛看了一眼，随后又痛心疾首道：“该死，居然是用手直接拔出来的，看这几根竟然连根须都拔起来了，这是在绝户啊，实在可恨！简直暴殄天物！”
“这是你摘的？”
喂，你年纪虽然大，但是你骂我一样会生气的……许南之神色不善的看着老头，到嘴的话又变成：“别人摘的，托我来卖的。”
别人的啊…..老头眼珠子滚动一下。
然后长长的哦了一声，感觉刚才有些失态，立马就调整心态，咳嗽一声说道：“这些石斛采摘的手法不规范，药用价值很低了，你要卖的话，我就用30块一斤收购怎么样？
这老头，心剖开都是黑的……许南之心中冷笑一声，二话不说，重新卷起石斛，转身就走。
动作干脆利落。
老头一愣，连忙拦住他：“价格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商量啊，急着走干什么？”
许南之笑眯眯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