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未停,还下得更大。
夜晚的巴里城冰冷刺骨,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
西城某处房檐下,兄妹蜷缩挨靠着,刚升起的轻微暖意随着一阵无情的寒风一吹而散。
脸色苍白无血,肚子如刀绞般难受,身体不停颤抖,林易现在的状态极其不好。
李飞是玄修,虽然没用全力,那一脚的力度也不是一个少年能扛得住的,肋骨断了好几根。
察觉到哥哥的异样,雪儿紧紧搂着林易,用自己小小的身体给哥哥遮挡寒风,小柳眉紧紧皱着,带着哭腔与担心。
“哥,你怎么样?”
她不过刚满十岁而已,就算知道哥哥受伤,也不知道怎么办,除了心痛和呜咽以外,她毫无任何作为能力。
知道妹妹担心,林易强撑起精神,抱住雪儿,还是笑着,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嘿嘿,哥没事,过会儿就好了,不要担心。”
断掉肋骨刺入内脏,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强行把喉咙直上而涌的液体咽了下去。
他是哥哥,不应该让妹妹担心受怕,哪怕是再痛苦,他也要忍住。
风呼呼,不停的吹。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天气在深夜中变得更加寒心冻骨。
努力的坚持,但林易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得越来越激烈。
随着伤情越来越重,痛苦越来越强,哪怕他死死咬着牙齿,但是血丝还是从他嘴角渗了出来。
“哥哥!你是不是很冷,我把衣服给你吧。”
见林易抖动的那么厉害,雪儿不知所措,她曾三番两次想脱下自己身上的小棉衣给哥哥穿,但是都被制止了。
“哥没事,一点都不冷。”
“哥!我好怕!”雪儿轻声哭泣着。
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哭泣的妹妹,心中难受无比,但他还是非常坚强的安慰着;“别怕,哥真的没事,天亮了就好了。”
哭了很久,雪儿已经很累了,林易紧紧抱着她,手掌轻轻的抚摸她的后颈,直到她睡去。
见妹妹睡着,林易扯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枚玉佩,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放入口中,用嘴里的热温捂暖它。
这玉佩是他七岁那年,母亲离家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还记得母亲说过的话;你是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好妹妹,不能让她受委屈。
他一直记着那句话,不敢忘记。
感到玉佩似乎暖了些,然后把玉佩吐出来,轻轻的挂到妹妹的脖子上。
最后在雪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眼神中满是怜爱与不舍。
天蒙蒙亮。
大雪已经停了,街道上有着少许的行人。
林易的状态已经达到了极限,浑身僵硬无力,意识模糊。
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双眼,他看到妹妹正跪在路边向行人祈求着什么,因为听觉尽失,已经听不到妹妹在说什么。
他心痛,心痛自己不能阻止她,不能再呵护妹妹了。
同时也有些高兴,高兴妹妹也深爱着自己,会为了自己向别人祈求。
嘴角轻轻的弯起一道弧线。
随着视觉停止,缓缓变白,变得光明无限。
他死了。
和老管家一样,死在冰天雪地中,也和父母一样,有可能不会再出现。
行人匆匆的走过,任由雪儿在路边无助的呜咽。不管她如何祈求,路人们都是不予理会。
过了很久,终于有一位善良老先生路过,上前查看。但却发现林易已经是全身僵硬,没有丝毫的生命气息,所以他只能是对着女孩摇头。
“小姑娘,你哥哥已经不在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雪儿摇晃着哥哥的身体,但林易始终是没有醒来。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老先生满是惋惜的神色,他在祈祷,祈祷天堂能够收留这可怜的孩子。
老先生无妻无子女,见小女孩孤苦伶仃,便动了恻隐之心,打算把雪儿带着,当成自己的孙女般对待。
然后,他出钱为林易做了一副棺材,找人把林易的尸体运到巴里城二十里外的青山岭,就此埋葬。
跪在墓前,雪儿伤心欲绝,眼泪止不住的流。
父母不见了,老管家也死了。
现在,她再也不能到那个永远关爱怜惜她的哥哥了。
烧着纸钱,火焰中似乎浮现了和哥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哭着,时不时的又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哥,我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最后。
雪儿跟着老先生走了。
离开时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她要记住这里,这里的土地埋葬着她最敬爱的哥哥。
……
青山岭,一座座坟堆凸起,难以数清,有的多年未有人清理,满是杂草。也有的泥土新翻,埋葬不久。
地下木棺里,林易静静的躺着。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开始脱发,然后皮肉腐烂,接着化为尘埃。两年的时间中,木棺里只剩下了一副白骨。
宽宏无边,黑暗无光。
一只眼睛缓缓睁开,绽放着暗红的幽光,直视远方。
它望穿了苍穹大地,看穿了万古时空,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它的注视中。
眼睛喷发出一缕血芒,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不曾出现过。
血芒急速而行,跨过了星空,飞过了界桥,飘过了时空洋流。
在一个夜晚中来到了青山岭,向着墓直落而下,贯穿了泥土,击在了林易的白骨上。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墓地也没有任何异样。
木棺内,血芒游荡在白骨上,有神秘的符文闪耀,玄奥而诡秘。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骨上开始长起血丝,千丝万缕,纵横交错,正在一点点的形成新的血肉器官,先是内脏和脑部。
经过一年的再生,新的五脏六腑与洁白的脑部器官成型。
接着又过了一年,经络血肉,与表皮层毛发再现,重新长成了一个新的身体。
只是身体还是如死亡时僵硬冰冷,毫无生机。
直到第三年。
这天夜里,狂风大作,雷鸣声震天动地,无尽的闪电交织在云层中,仿佛世界末日。
一道粗大的雷霆落下,照亮了夜空,带着庞大的电能,注入泥土。
闪电能量席卷身体,最后汇聚到林易心脏内。
咚!…咚!…咚!…
心脏突然动了,发出了沉闷有力的心跳声。
忽然,猩红的双眼睁开,宛如深幽之鬼,手指刺破木棺,泥土狂飞,他破土而出。
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