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老天爷啊,养儿子有什么用啊?
我几十年辛辛苦苦就养了个白眼狼,让我死了算了!”
马凤坐在院子里边拍打着大腿边嚎叫着,一整个裤腿粘满了尘土也不管。
平时那么爱干净爱讲究的人,就连裤子中间的褶都不能倒的人,今天为了两罐麦乳精,在地上撒泼打滚、要死要活起来了。
可见她有多吝啬,比葛朗台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玉有幸见过街溜子赵三的母亲耍泼,这两人简直不相上下。
赵云辉看他妈又嚎又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觉得丢死人了。
他平时愿意和赵三他们一起混,是因为在他们中间,他隐隐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赵三自幼丧父,母亲大字不识一个,行为粗鄙泼辣,常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邻里大动干戈,娶得媳妇更是又瘦又小还黑。
而自己,父亲是省城的铁饭碗。
母亲知书达礼,年轻时当过村子里的民办教师,现在虽说老了,可也穿着讲究,出了家门说话文明,是村子里很多妇人的羡慕对象。
媳妇更是省城里的高中生。
不但身材修长匀称,更长了一张白皙又水灵的漂亮脸蛋。
可这两天,母亲接二连三的让他在村民面前丢了面子,村子里的人早就议论开了,他今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树立威信?
在家里偷偷闹就算了,今天何必叫嚷得这么大声,引来赵三也就罢了,要是还引来其他人怎么办?
难道白叫他们看两天笑话?
他丢不起这个人!
心里的天秤隐隐倾斜了。
赵云辉有点不耐烦的说:“妈,我扶你起来,不就是两罐麦乳精嘛,是给孩子吃得又不是给林玉吃得。
你要是想吃,这个月发了工钱,我也给你买两罐。”
赵云辉多少有些愚孝,要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被他妈给骗了。
儿子给了台阶下,可马凤却更加不乐意了。
好小子,才和媳妇和好了一天,就打起工钱的主意了!
赵云辉拉马凤,马凤赖在地上更不起来了,“挨千刀的狐狸精,你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药,把桃子卖了钱装自己口袋还不够,还打他工钱的主意!”
林玉挑了挑眉,这可冤枉她了,把工钱不给马凤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和赵云辉说呢。
回来的路上,她还计划着晚上和赵云辉讲呢。
这不,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了。
“妈,”林玉抱着绒绒,上前几步,“妈,人家都说男人是挣钱的耙子,女人是管钱的匣子,我和云辉都结婚三年多了,也该把钱交给我管了。
再说,你看我和云辉都生三个孩子了,静静也三岁多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总找你要钱也怪麻烦你的,以后呢,云辉的工钱就不给你了,你也落得清闲。”
这下,马凤彻底傻眼了,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行!”马凤后悔的捶胸顿足,“你才二十出头,哪能管钱!”
马凤瞪圆了浑浊的双眼,脸上的皱纹都要展开了,“云辉是绝对不会把钱交给你的,对不对云辉?”
赵云辉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要点头答应。
可林玉,一瞬间就用充满戾气的眼神看向了他。
赵云辉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凶恶残暴的土狼给死死的盯上了。
小时候,他在山沟里见过一头土狼,它张开森森白牙,一口咬下去,他的小伙伴就耷拉着脑袋,血流喷溅不止。
这成了他长久以来的噩梦。
赵云辉被吓得出了一背冷汗。
“妈你先起来,这事咱以后再说……”
毕竟他日日要和林玉同床共枕,要是……
不敢细想,赵云辉手上使了劲,就要拉他妈起来。
马凤听见儿子不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顿时气疯了。
她咬牙切齿道:“好啊你赵云辉,你真的是个白眼狼!
以前是我错看你了,我以为你们兄妹几个就你最孝顺,可你现在宁愿听你媳妇的话也不听我的话了!
几十年辛辛苦苦到头来一场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就死了算了!”
马凤嚎叫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猛地推开赵云辉,爬起来就往放老鼠药的柴棚跑。
“妈!……”
赵云辉立马追过去拦着自己母亲,他既气愤又无力又焦急。
“妈,这老鼠药毒的很,你快放下!”
“你这个不孝子拦着我干什么?我死了就如你们的意了,你就可以和那臭婊子狐狸精过好日子了!”
正当两人闹腾的最起劲时,等不及的二婶王秀和其他几个准备捡杏核的妇女找上门来了。
“嫂子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喝老鼠药?”
二婶王秀刚进院门,就见赵云辉和他母亲在抢夺一瓶老鼠药。
她惊得立马上前,拉开了二人。
“嫂子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啊,儿子女儿一个个都这么听话懂事,怎么能做傻事呢?”
“云辉,你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和你妈上什么劲啊?”
“二婶,我没有……”
赵云辉被说得无地自容起来,可他也不好辩解,总不能说是他妈小气,不给孩子喝麦乳精吧。
此时,马凤脸上一片狼藉,她看见来人是隔壁家的王秀,表情更是精彩万分。
她和王秀是堂妯娌,一前一后进得门,村上人不免拿二人比较。
王秀长得标致,而自己就普普通通,所以平日里她总暗暗和王秀较劲,什么都要想比她高出一头。
王秀今天抹了发油,她第二日肯定抹的更多,老远就能闻见香味。
王秀这集买了的确良的花衬衣,下个赶集的日子,她肯定会买一件更花更靓的。
只是,王秀家的大儿子去年高考考到了北京,听说每个月还会寄钱回来,这可让她嫉妒死了。
好在,王秀的老汉在家里种田,只是生产队的小队长,一个月连十块钱都挣不下。
而她老汉在省城吃公粮,以后老了还有退休金,所以她觉得自己总算比王秀高了一截,平日里说话总是暗戳戳的嘲笑王秀。
可今天,正当她形象全无时,王秀就偏偏赶来了。
准是在门外听见了,跑过来看她笑话的。
林玉就是个丧门星,平白无故的和她争什么工钱,害得她今天丢脸丢大发了。
马凤在心里疯狂地咒骂着林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王秀虚虚将她扶着,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嫂子,你看你,新做的裤子都没褶了。”
听见王秀阴阳怪气地说裤子没褶了,马凤更加确定她是来嘲笑自己的。
她气得用衣服袖子抹了一把脸,推开王秀就要回屋。
“二婶,你们来找我婆婆去捡杏核吗?
我刚回来就见她和云辉在吵架,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呢,不好意思啊二婶。”
林玉比他们多活了几十年,脸皮早就厚得如铜墙铁壁,她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笑着招呼二婶。
“没事,没事,你婆婆不去我们自己去,又不是不知道地方。”二婶回道。
正要回屋的婆婆马凤,听闻二人对话后,差点被屋前的台阶跘得来个狗吃屎。
好你个林玉,王秀竟是你招来的,你等着,明天有你好果子吃!
马凤狠狠瞪了一眼林玉,转身回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破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