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她……
对方此时正睁着一双纯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狼狈落魄的自己,不同于其他孩子满眼厌恶讥讽,对他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
小长亭偷偷观察着顾晚的神情。
他记得她,她叫顾晚。
他曾经远远的躲在银杏树后看见她站在人群里,众星捧月,大小孩子都争抢着要与她玩耍。
人群中心,小姑娘明媚的笑容像是凌踏在春日枝头上的一朵清丽梨花,美丽瞩目。
这样耀眼的人会关心心疼…这样的自己…吗?
小长亭想起以往的糟糕经历,心中陡然升起一丝胆怯退意。
于是他冰冷麻木地说道:
“不用你管。”
随后便心灰意冷地转过脸,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
“不会的,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
她看起来那样的温柔善良,像一颗小太阳似得为靠近她的人带去温暖。
而他…
……
小长亭那双眼眸逐渐黯淡。
他有些害怕会在对方脸上发现恶心厌恶的神情。
如今的小长亭就如同含冤的犯人,所有证人都指责他的恶行错状,只有他自己才知心中冤屈。
他愤怒委屈,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堂上那位众人公认的正义廉明判官,而顾晚就是那位判官。
一直以来,他默默在背后关注她的言行。
她可真是位温柔美好的姑娘。
当有人和她倾诉烦恼时,她会静静地倾听,时不时温声细语安抚你的情绪。那双漂亮眸子仿佛藏着一片蓝色的天空,只一眼就会让你烦乱的心绪顿时宁静下来。
所以清水村的大部分孩子都很喜欢这位漂亮温柔的小伙伴,她是世间所有美好词的化身,正义、温柔、聪慧、勇敢,在大家眼里,她的态度仿佛能决定对错,区分正邪。
因此小长亭不敢想象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是厌恶?还是…
他担忧判官不相信自己,怕自己不能在她那儿“沉冤昭雪”,反而会因对方的判词坠入更深的地狱。
他更怕到时候连自己也会忍不住自怨自艾,被众人洗脑,自暴自弃。
地上的小男孩似乎已经被伤透了心,有些心灰意懒。
他固执的认为自己不可能再得到善意,也怕心中的莹莹光明烛火突然熄灭将他拖入更深的黑暗,这使得他陷入一个怪圈。
小小的顾晚歪了歪头,像是被他的冷厉的语气吓到了,她抖了抖小身子,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中的福娃糖人。
躺在地上的小长亭一边试图坐起身子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忍不住悄悄打量她。
对方似乎是被自己尖锐冷漠的态度吓到了,白净娇嫩的小脸上满是无措。
小长亭的心颤了颤,垂在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
半晌,顾晚将糖人用糖纸裹好,珍惜地放在小布包上。
她严肃地绷紧那张清丽的小脸,像个小大人一样先摩擦白嫩的手掌假装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小长亭脸上一怔,看着对方脸上温柔疼惜的神情,内心有三分复杂,四分甜意。
一直紧皱的眉梢也稍稍舒缓,婴儿肥的白净小脸忍不住弯起嘴角,心里升起几分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渴求期待。
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小长亭赶忙又压下微翘的嘴角,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仅仅因为对方一个温柔的笑就放下了刚刚的心理建设。
此时的小长亭心里其实已经拧成了一团麻花。他想握住这束现在独独照耀自己的光,又担忧这束光会灼伤自己。
那种他渴求已久的温暖蛊惑着他让他甘愿飞蛾扑火。
其实若不是被迫,谁又愿意深陷黑暗忍受永恒的寂寞与悲苦,违背本善拿起屠刀血溅四方。
另一边的顾晚可不知道小长亭丰富的内心戏,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心里犯了难,垂下脑袋打量打量自己的小身板。
她有些忧愁自己不能扶起他。
“我先扶你起来吧!”
“娘说躺在地上容易着凉,着凉生病了就要喝涩苦的药。”
顾晚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毕竟生病喝药就是她快乐童年的噩梦。
小长亭被她软糯的小奶音勾回注意力,他的耳朵有些发痒,对方黏糊糊的声音就像是那块晶莹剔透泛着琥珀色的糖人,甜进了人心里,让他心都受控制地颤颤。
小长亭握了握拳,几次尝试用双臂支撑身子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顾晚也不顾他的故意板起的冷脸了,一只手穿过他的左腋,一只手搭在他的右臂上就要将他扶起。
他低头看了看顾晚毛茸茸的头,抿了抿嘴,没有拒绝,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慢慢走向一棵老枫树下,缓缓靠在树干上。
顾晚蹲在他身旁,用手指了指晏长亭头上的伤口,温柔开口:
“我爹爹进山打猎时常也会受伤流血,我娘这时总会先用温水擦拭伤口,然后将止血草捣烂敷在伤口上包扎起来,爹爹的伤就会好得很快。”
顾晚觑了一眼男孩,发现他没拒绝自己掩藏的深意,转身便哒哒匆忙跑去近处的小溪旁寻找止血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