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转眼便到了翌日天明。
吕正起床的时候,发现正门处的大锁已经不见,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半扇。
吕正见状,心中还念着傻子老姜,便端起昨晚的那碗米饭,迈步走了出去。
东极殿外,众人多半还在睡觉。他们在阶梯上和屋檐下,一个挨着一个,就好像晒谷场里码放整齐的草垛,将大殿围了个结结实实。
吕正见他们这般,心中不忍,又突然明白了昨晚为什么有人要锁门。
他们并不是要防着里面的人,而是怕外面的都闯了进来。
吕正叹息一声,将米饭悄悄藏入怀中,努力的去寻找老姜的身影,可他沿着东华殿的墙壁走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他。
吕正正纳闷他能跑去哪了,忽然听见钟楼上传来阵阵钟声。
钟声在院内幽幽回荡,这下所有人都被钟声吵醒。
敲钟人正是王六,就听他大声说道:“都起来了,都起来了!昨天那几个闹事的主动到我这来,别让我再下去找了。”
众人纷纷站起了身,眼巴巴的看向王六。而那几个闹事的男人也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从人群中并排走了出来,大步向钟楼走去。
王六见状,纵身从钟楼上跳入院内。他看着那几个男人,笑道:“你瞧瞧你们,何必惹宋仙长生气,这下可叫人看笑话了吧?”
其中一个男人听了,冷哼了声:“什么叫笑话……俺本来就是庄稼汉,真要是去收麦子,别说一千斤……两千斤、三千斤俺也给你收了!”
“好好……”王六退了一步,笑道:“我不和你说这些,大门外面的凉棚里有家伙事,你们自己去取。等麦子收好了,咱们再说。”
说着,王六笑嘻嘻的走到灵仙观的大门前,替那几个男人缓缓推开了门。
那几个人男人见状,各自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男子沉声说道:“我们走出这大门,可别回不来了吧?”
“不会,不会……”王六笑道:“昨天宋师伯不是说了吗?就叫让你们出把子力气。”
“好,”那男人说道:“这一千斤麦子,我们用不了半天,待会你可得替我们开门。”
“那是自然。”
王六笑着,目送着这几个男人走出门外。
直等他们走出去三四丈远了,王六这才将大门“轰隆”一声给关了上。
门外有个男人听见大门被关,猛地转过身来,他跑到大门前用力推了几下,发现里面已经被人锁住,不禁变了脸色,高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变着法子赶我们走吗?”
王六从墙沿上探出个头,对那男人笑道:“我哪里存着这个心思?”
“那你凭什么关门!”
“嘿……我就纳闷了。”王六笑道:“哪家人走了不关大门的?你们家出门不关大门的吗?”
那个男人一时语塞,好半响才对王六恶狠狠道:“我老婆孩子都在里面,你可别耍什么花样!”
王六也不答话,只是冲他笑笑,便消失在墙沿上。
王六翻身跃下城墙,目光便向东极殿扫来,正巧和殿前的吕正撞了对眼。
王六立马冲吕正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回东极殿等他。
吕正会意,也不好再去找老姜,只能返回了东极殿。
他刚将那有些发硬的米饭搁在地上,王六便走了进来。
王六将大门关上,对吕正说道:“吕兄弟,今早还有些事要麻烦你们了。”
吕正强自一笑,道:“不知王道长有什么吩咐?”
王六也不客气,当下说道:“你叫上那些弟兄,在大门处、大殿外、钟楼下,还有通往后院的几个小门处守着。”
吕正闻言皱了皱眉,说道:“王道长,你这是要干什么?”
王六也不明说,只道:“你叫人照做就是了。”
吕正看着王六阴沉不定的脸,心中暗想:“这样吩咐显然是针对院子里的人。可他们待在这里好好的,又为了什么要惹出乱子?”
吕正一时想不出缘由,但他不想得罪王六,便是冲吕家的子弟挥了挥手,道:“方才王道长的话,你们应该都听见了,照他的吩咐去做吧。”
“是!”
一众吕家子弟听见吕正开口,也不问是非黑白,便由陆泉领头,纷纷向东极殿外鱼贯而出。
吕正见他们都出了门,这才来到王六的身边,小声问道:“王道长,弟兄们都派出去了,你这是要防什么呢?”
王六左右望了望,笑道:“吕兄弟,可听过杀鸡儆猴的故事?”
“杀鸡儆猴?”吕正眉头一皱,当即问道:“难……难道你让那几个人出去收麦子,真就不打算让他们进来了?”
王六闻言,笑而不语。
吕正仍是问道:“他们要真的收完了那一千斤粮食呢?你也不让他们进来?难道……难道那些吃人怪还敢来灵仙观生事?”
王六瞥了吕正一眼,淡淡道:“吕正兄弟既然都猜到了,我何必多说?”
吕正大惊,问道:“可,可你们都是学过法术的,为何不将它们都杀光了?”
王六闻言,不屑的笑了一声:“哼,你以为是我们不想吗?可根本就没有办法!”
王六顿了顿,说道:“吕正,你应该也见着了。知道前面的那些农田,为什么有人打理,却没人过去收获吗?”
吕正摇了摇头。
王六深吸了口气,黯然道:“这里原本有两层结界。第一层罩住了前方的良田,第二层则在保护灵仙观。我们凭借这两层结界的守护,可以说是衣食无忧。”
“但就在半个月前,不知为何,四周凭空出现了上百只食魔,它们声势浩大,几乎在瞬间就冲破了第一层结界。当时我们还在外面耕作的人,就没人能活着回来……”
“好在守护灵仙观的第二层结界威力巨大,那些食魔不仅不能冲破,甚至还被结界的法力打死打伤不少。但也就从那天起,便没人敢在离开灵仙观,外面正等着收获的粮食,也就没人去了。”
吕正听王六说完,震惊不已。他盯着王六看了一阵,见其眼神凄凉,不像作假,不由低下头去:“原来我们口中的吃人怪,是叫做食魔来着……我是猜到了,为什么我们快到灵仙观了,还能遇上那么多吃人怪……我们辛辛苦苦的赶来这里,却却……”
吕正话也说不下去,他实在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围城,进入另一个罢了。
但是吕正依旧不解,仍问道:“可为什么我来这里时,翻过的就是四周的山林,却连一只食魔也没遇见?”
“它们不愿你见,你为什么会见到?”王六沉声说道:“它们是魔,不是畜生!即便是畜生,也知道圈牢养物地道理!”
吕正一脸惊愕,万万没想到那些怪物竟还能这般算计!
“即便如此,你还要明白。”王六见状,拍了拍吕正的肩膀:“这天下……有地方能维持这般的局面,就已经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