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年就是年,一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
天气回暖不少,几天前甚至落了一场小雨,就连河面上的冰层都消融了不少。
天刚蒙蒙亮,钱唐便起了床。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是睡到日头半天高才肯起床,原因无他,就是为了少干点活而已。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良心发现,这天天还没大亮,他破天荒地早早起了床,把屋里屋外大致扫了一遍,然后揣上私房钱,准备去镇上采买一些年货,好好慰劳一下师父。
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又梳了个板正的大背头,他看着镜子里那张稍显青涩的脸庞,手不由自主地搭在额头上,自我感觉非常好。
临出门前,钱唐特意贴着李奉明房间的门听了会儿,确认他还睡着,这才放心地带上了门。
年三十的早晨总是那么忙碌,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各家各户的房顶上就升起了袅袅炊烟。
鸡犬人声交织在一起,和着时远时近的锣鼓声,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到了村口,钱唐正准备踏上通往镇上的水泥路,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一阵笑声。
“哟,这不是咱们的钱小先生吗!大过年的穿这么一身,是在玩cosplay吗?”
钱唐一听这三分嫉妒,七分嘲讽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开美发沙龙的二胖。
此人人如其名,梨型的身材,顶着一头杀马特发型,五颜六色的,像极了芦花锦鸡,要多二有多二。
“小爷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你管得着吗?”钱唐深知这货的尿性,你越是辩解,他越是起劲,倒不如大方承认,反而能让他一时语塞。
二胖果然被噎得不轻,半晌才勉强挤出一脸假笑:“我这不是开玩笑么,怎么还当真了呢……对了,兄弟需要理发吗?今儿全场五折,机会难得哦!”
搞了半天,原来是想拉客啊。钱唐顿时兴趣索然,摆了摆手扭头就走。
“哎,别走呀!头发可以不剪,衣服总得换身新的吧!瞧瞧我这身,今年最新的爆款,给你打三折,就剩两件了,再不买就没了……”
二胖仍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喊着,好像不买他点什么就是犯罪一样。
钱唐望天,脚下如生风般地走着,权当是听狗叫了。
年三十的集市人潮涌动,十里八乡的小贩们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
有的甚至跳上了车顶,抓着喇叭唱起了小调,只为成为整个集市上最靓的那个仔。
一圈逛下来,差不多都快中午了,钱唐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胳膊上也挂了好几个塑料袋子。
最后一斤龙须酥实在没处放,他索性挂在了脖子上,这才挪着小碎步出了集市。
人挤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因此甫一接触到新鲜的空气,钱唐浑身一阵酥麻,别提有多舒坦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临近中午,阳光渐渐隐退,层层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出来逛了这么久,再不快点回去的话,师父说不定又要不高兴了。
钱唐此时的心情如同头顶上这片天,别提有多郁闷了。
他刚抬脚,没走几步便折了回来,盯着近在咫尺的山丘看了好一会儿,不多时便径直走了过去。
山中怪石嶙峋,坡度又陡,加上提着一身重物,钱唐没多久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呼有种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感觉。
要不是因为抄近路的缘故,打死他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线。
难行不说,关键还人迹罕至,走了这么久,到现在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遇到。
山间忽而风起,呜咽声声,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随风飘动。
一片一片,由远及近,然后晃晃悠悠地落在他面前。
纸……纸钱!
钱唐浑身登时汗毛倒竖,直起身子,趔趄着往前狂奔数十米,后来实在被压得跑不动了,这才停下来,靠着一棵老树气喘吁吁。
大过年的竟然遇到这等晦气东西,钱唐两道眉毛简直都要扭在一起了,表情跟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
干玄学这行的,比一般人更讲究吉凶兆头。
尤其是年三十这天,处于新旧交替之际,阴阳变化极为不稳。
据说这天见到的东西,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未来一年的吉凶祸福。
也难怪钱唐脸色如此难看,就算是让一般人遇到了,也会打心底里骂几句晦气。
骂也骂完了,眼看着天色愈加阴沉,钱唐哀叹一声,拖着一身重物挣扎着站起来。
没走几步出去,便见眼前白光闪过,瞬时照亮了天地,紧接着头顶一阵轰隆,竟然打雷了。
他心中“咯噔”一声,四下一望,也没个靠谱的能避雷的地方,只好一跺脚,提着满身重物在崎岖不平的山间跑了起来。
雷声似乎越来越近,隆隆声响彻天地,连他这个平时不怎么怕打雷的人心里都感到一阵发慌。
由衷的恐惧逼得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怎奈身上的东西太多,山路又不好走,一个没注意便被一块石头绊倒,连人带物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可不轻,钱唐龇牙咧嘴,挣扎着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周遭突然红光大作。
片刻后一道巨雷在头顶炸响,他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从头到脚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之后脑袋一沉,什么感觉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