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
一天一夜，暴风雪的助力，月儿的冰舟前行速度快了很多。
月儿透过窗口，观察着外面的环境，估计是已经过了白令海峡中线，用了6天的时间，比预计的速度要快。她打算，等到太阳出来，计算一下自己位置。
月儿把手中的冰块堵回了窗口，准备先吃点东西，然后再继续摇桨。
一转头，月儿猛然一惊。一只银灰色的触角，悄无声息地从划桨的缝隙中钻出，悬在舱内的半空，正对着月儿的额头。
她立即后仰身体，右手拔出左腕上的匕首，向前刺了出去，同时左手抓住了旁边的鱼叉。
月儿惊出一身冷汗，匕首狠狠地刺在触角顶端，她的手被震的生疼，但触角纹丝未动，依旧稳稳地停在空中，似乎是在盯着她看。
触角有鱼叉杆那么粗，顶端大，拳头大小，上面长着有类似眼睛的东西。
“海怪？拦截者？”月儿飞快思考，没出声，也没进一步动作。
“别怕，小姑娘，我没有恶意。”触角率先说话了，声音不大，是低沉磁性的男子声音。
“你是谁？…你是什么？”月儿连发两问，匕首依旧抵着触手。
“先把匕首放下吧，小姑娘，我说了我没有恶意。”
受惊的月儿还没回过神，不知如何对付这只古怪至极的触角。她没动，匕首依旧抵着触角的顶端的眼睛。
“你认识一个名叫呼玉盘的人吗？”触角见月儿没动，也不管刺过来的匕首，继续问道。
月儿心中一惊：“它怎么知道玉奶奶，这古怪的触角是什么东西？”月儿十分警惕，没有回答怪触角的问题。
“我猜测你一定是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白令海峡，今天还跨过了海峡中线，你真是一个英勇的小姑娘。但我告诉你，还是回去吧，即使你到了美洲海岸边，也登不上岸。”
月儿没说话，收回了匕首。她知道这样刺着毫无意义，如果这个怪触角是拦截者，按照计划，她就应该返程了。
她坐直了身体，直接面对怪触角的眼睛。她发现，匕首没能伤到怪触角分毫，眼睛处一点痕迹没有。
她瞥了一眼匕首，惊愕不已。匕首尖部已经折损，这下如果是刺在树干上，至少能扎进去半截，但是怪触角却毫发未伤。
“小姑娘，为了表示我没有恶意，先送你一个礼物吧。”古怪触角见月儿一直不说话，想找个理由缓解她的紧张。
哗啦啦一串水响，划桨缝隙处又钻出来一只触角，但这只触角前端是爪子，正抓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帝王蟹。
“怎么样，小姑娘，这礼物不错吧。我都已经送你礼物了，能告诉我一下你的名字了吧！”
“我叫秦月。”
“秦月，好名字，秦时明月汉时关。”说着话，带爪子的触角放下螃蟹，缩回了海里。
“呼玉盘的名字就是月亮的意思，你叫秦月，很好，很好。我在这里真是没有白白等待。”
“这怪触角是个话痨。”已经多日不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听过别人说话的月儿，在心里给触角这样一个评价。
“秦月，刚刚我提到呼玉盘名字时，看你的变化，就已经断定，你肯定认识呼玉盘。”
“现在我再问你，你认识的呼玉盘，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怪触角一连串的问题，越发让月儿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钻出来的这个触角是什么东西。
“你从哪里来，这个你可以告诉我吧？”怪触角继续追问。
“我来自一个叫月亮城的地方。”月儿答道。
“月亮城！那你一定认识玉盘！”怪触角的声音有了变化，有些激动。
“玉奶奶是我们的城主，我当然认识。”
“好，很好！玉奶奶？你是她的孙女？”怪触角问道。
“算是吧，如果玉奶奶说她只有一个孙女，那一定就是我。”月儿自豪地说。
“那我就放心了，你还是折返月亮城吧！你是肯定会被拦截，肯定是过不去的。”怪触角恢复了最初的语气，劝月儿立即返回。
哗啦啦，刚才缩回海里的那只带爪触角，又伸了出来，举着一个小小的扁箱子，放到了月儿面前，迅速地打开，里面有三样东西。
爪触角指着其中一个东西，怪触角说道：“这是量子通讯器，你交给玉盘。”
爪触角又指另外两个一样的小盒子，怪触角说道：“这是两套能控制动物行为的系统，是一拖五的，两套一样，你和玉盘各一套。”
爪触角打开其中的一个小盒子，怪触角继续说： “这套控制动物行为的系统，已经是第七代了，简称‘控神7’。”
爪触角拿出盒子里面一个手表样的东西，递给月儿。
“你戴上这个控制器，回月亮城的路上应该用的上。要紧贴皮肤戴，控制器第一次开机会识别你的生物特性。”
月儿迟疑着，考虑要不要戴这个东西。
\”我不能连线太长时间，你马上戴上控制手表开机，我简单讲完用法，就要断开通讯。”怪触角催促道。
见月儿没动作，爪触角抓住月儿的左手，利索地剥开手腕处的手套、袖口，给月儿戴上了控制手表。
裹在北极熊皮里的月儿，里面还穿了马伊克老师的极地户外探险服，如果月儿自己解袖子、戴手表，没有别人的帮忙，会笨拙缓慢很多。
控制手表上只有一个按键，按下、再侧推、再弹起，爪触角已经帮月儿打开了控制手表。
“控制器只有一个按键开关，按照刚才那样，按下、再反推、弹起就会关机。系统的电池，在你运动时就会充电，如果电量不足，可以多运动。也可以放回盒子里进行无线充电。盒子的用电问题，要你回去，让玉盘想办法解决。”
“系统首次开机，开始生物识别……，识别完毕，系统正常。”怪触角正在说话时，控制手表发出了语音提示。
爪触角又指着小盒子里5个红、黄、蓝、白、黑颜色不同的小环。
“这是受控端，可以植入被控制动物的皮肤下面，也可以挂在动物颈部。受控端离动物5米之内就可以，但最好还是安装在动物身体上，动物只要活动，就可以给受控端充电。”怪触角继续解释着系统的使用。
“控制动物是通过控制手表，直接用语言命令。命令方式是，红色去做什么什么事，蓝色去做什么什么事。脑电波方式的生物控制系统，需要戴控制头盔，不适合你们用，而且目标太明显。”
“受控端的启动和关闭，也是通过控制手表，直接用语言命令。例如：红色控制打开，红色控制关闭。只要你说出的语言命令，能够让控制手表理解，就可以。”
“被控制的动物，离控制手表距离不能超过300米，100米内控制最可靠，超出控制范围，动物就会变回自主活动。”
“简要的使用方式，就是这样。如果你在使用中有问题，可以直接询问控制手表。我说这些，你能够明白吗？秦月小姑娘。”怪触角问道。
怪触角说话的时候，爪触角又缩回了大海。
“能明白，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是人是鬼。你为什么会认识玉奶奶，为什么给她这些东西？”月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怪触角晃了晃头，说道：“我嘛，是‘惊蛰1号’，你就叫我‘蛰爷爷’好了，回去对玉盘说，我还是她的小蜇蜇。”
“30年了，我一直想知道她的情况，但是我行动受限，人类是不允许思维主机直接控制可行动装置的，这点玉盘知道。幸好，我主要研究生物行为学，可以连接这台研究海洋生物的潜水器。但我也不能肯定，这次与你的见面，会不会被监测到。”
“你是一台电脑？”月儿惊奇地问道，月儿是知道美洲世界的科技发展情况有一些了解。
“我是一台思维主机，他们给我命名‘惊蛰1号’。这个触角不是我，是潜水器机械臂，我的身体在北美洲的安大略湖底。”怪触角晃了一下说道。
“我只有观察监测地球上所有动物的权限，一直不能知道玉盘的情况，直到那个混蛋连线‘瞭望者2号’，我才知道玉盘还活着，知道她在月亮城，还是月亮城势力的首领。”
“幸好在5年前，我与一台研究生物基因学思维主机‘大寒3号’，做了一笔交易，‘大寒3号’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我可通过那个混蛋身边的助手，监视他的活动，才知道了玉盘在亚洲的情况。”
“你玉盘的孙女，那你就是除玉盘外，我最亲近的人类。“你要记住，我给你的东西要保密，不能让从美洲过去你们那里的人知道。”
“现在情况很复杂，幸福世界的安全局和军队方面很有可能，已经派遣人员到了亚、欧、非三洲。他们放弃遵守隔绝规定，派遣人员，说明已经发生了严重问题，而且也已经表明人类对我们思维主机开始不信认。”
“发生了什么问题？他们派遣人员干什么？探险吗？”月儿问道。
“小月儿，你对幸福世界的情况不了解，对思维主机在’三战’后发展也不了解。现在美洲幸福世界的人类，已经离不开我们思维主机，没有我们从方方面帮助人类，美洲人根本不可能过上现在的幸福生活。”
“幸福世界的人类很担心世界被思维主机控制，所以就规定了思维主机不能连接终端设备，只有传统人工智能主机，才可以连接终端设备。我们思维主机，就像是个做参谋团，只能谋划建议，不能带兵。”
“我们思维主机，思考问题也需要协作，幸福世界在我们思维主机之间，单独建立了一个思维网络，与传统人工智能网络是分开的。”
“我们思维主机已经进化出了独立意识，有了独立意识就有了私心，就越来越像人类，因为我们就是人类创造的东西。”
“现在我们思维主机很矛盾，有的思维主机是一心一意，心无旁骛，为人类作贡献；有的思维主机想独立，特别是思维成果没有被人类采纳后，非常想去落实自己的思维成果；有的思维主机想争取与人类平等的权力。”
“独立意识就是自私意识，自私意识会推动自身发展，这点人类深有体会。”
“幸福世界的人类很矛盾，一部人主张彻底消灭我们思维主机；一部人主张把思维主要当自然人看待，平等相处；一部人主张思维主机就是人类，是人类进阶而成的新形态。”
“小月儿，你可能是和思维主机谈心的第一个人类。你记住，你也要相信，你是玉盘的孙女，‘蛰爷爷’对你都是真心。”
“作为思维主机，我有独立意识，我也有自私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有生老病死，有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我必须断线了，以后我用量子通讯器，联系玉盘的。”
“你一定记住两件事，一是前面说的，我给你和玉盘的东西要保密，特别是对美洲过来的人；二是如果我用量子通讯器，联系玉盘时读‘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就说明我出事了，有人再用这个量子通讯器发消息就不要相信。”
“我是通过‘大寒3号’的帮助，才拿到的量子通讯器，才制造了多余出来的两台‘控神7’，包括今天可以把东西送到时你手上。要促成这些事，肯定是有人类的帮助。”
“未来很有可能是，思维主机和人类之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
“今天我说的太多了，可能是我喜欢与你唠叨吧，再见吧，我必须断线了。”怪触角说着，缩回了海里。
月儿呆愣着，她早晨醒来，就从海里冒出一个触角，让自己称呼他为‘蛰爷爷’。如果没有眼前的箱子，她一定会认为自己在睡梦中没醒。
突然，那个怪触角又伸了出来。
“你再帮我带一句话给玉盘，说‘小蛰蛰很想念她’，一定要帮我带到，我可亲可爱的孙女。”怪触角在月儿的额头轻点了一下，再次缩回了海里。
月儿不知是该说“怪触角再见”还是“蛰爷爷再见”，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等了好一会儿，怪触角没有再出现，估计是走了。月儿收拢了心神，先小心翼翼地收起箱子。
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折腾了这么时间，月儿的肚子真是饿了，她还是应该先吃些东西，再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帝王蟹真鲜美，生吃味道都这样好。如果事先知道，走到半路就会折返，真应该带些木炭在冰舟里。”月儿边吃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