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惠莲 苏童小说《女县令》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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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惠莲被刘刺史接走后,战相公又去找李妙妙。但李妙妙正陪着达官贵人,对他仍然视而不见,并不搭理他。

战相公不禁有些愤愤地离开人间仙子大酒店。可李妙妙的音容笑貌,如魂牵梦绕般,让他一时难以释怀。

战相公来到对面的仙缘岭小宾馆下榻。这个小宾馆,比较特别,是他当年和李妙妙姐姐范千金时常约会的地方。那仙缘山上,木丛中,草地里,庙前庙后,到处都有他们相爱的身影,令他一生难忘。

为此,战相公长叹一声。

他入住宾馆,脱下衣服,走进卫生间,洗个热水澡,然后穿好睡衣,坐在靠山的窗前,默默地喝着一杯他自己在仙人洞村酿造的长岗春养生酒。

这酒可是他生物公司发明的“长岗春”补肾养生酒。以往喝着,清香扑鼻,今晚怎么啦?只觉一阵阵苦涩。他不禁又想起与范千金三年前分手的那个雷雨夜……

三年前,春夜。雷声大作,春雨在窗外下个不停,就像离人的泪。也正是这个叫仙缘岭的地方,在这个宾馆单间,范千金坐在他对面,嘤嘤地哭泣,苦苦地劝他,叫他不要去大石门。因为她明白,战相公这一去,凶多吉少。也许一去不复返。而且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会拉得更大,爱的裂缝无法弥补。

回想初恋,战相公心底不觉升腾一丝得意,叽咕叽咕,他那喉节里那颗痣似乎在滚动着。他和范千金早已尝过禁果。在那个年代,热恋四年的他们,同居过一年。

这并不奇怪,当时不少京都青年都这么干过。在学府大四时,他们就在校外租了合租房。虽然他们使劲地防着中弹(避免怀孕),但干柴烈火,哪能次次都采取措施呢?出租房里大多都是大学生情侣,每人一个单间。有的带内卫。有的没有。他们租的有内卫,常和范千金一块洗鸳鸯浴。房间隔音很差。那些青年大学生亲热的接吻声,甚至啪啪的声音,不时传出来……,令范千金脸热心跳!

这些京都青年学生真开放。有一次,战相公没忍住,竟让范千金怀上崽崽。三个月后,范千金发现了,惊慌失措。她可是女扮男妆读的书,一怕校方知道,遭到处分,二怕父母晓得,没脸见人。

战相公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结婚证打了。”当时他22岁,她21岁,在大明朝早已是合法年龄。但范千金没同意,她执意要将崽崽打掉,战相公不同意。为此二人还吵了一架。

21岁的范千金不想这么早就做母亲。她不仅要完成学业,还要找好工作。细想范千金也对,战相公最后勉强同意。二人去了太医院,让她打胎,把崽崽剐掉了。

那年代,刮胎的姑娘,真的很多。想到这,战相公不禁觉得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他痛苦万分。

如不刮崽,他和范千金的儿子都有6岁了,上小学啰。

这件事后,他们搬回了学府住,也因此分居了。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战相公没向任何人说过。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房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战相公皱下眉头。他想,是谁来找他呢?在东方州,也没有人知道他回来了呀,更没人知道他住在仙缘岭下。

战相公勉强起身,前去打开房门,顿时诧异。

李妙妙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战相公一愣神,还以为是范千金。原来,从对面人间仙子酒店的豪华包间出来,李妙妙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那些达官贵人。

他们姐妹是双胞胎,这个李妙妙长得很像范千金。愰惚中,战相公还以是范千金来了,不禁喊声:“千佥!”

李妙妙一惊。她将目光迅速扫过来。黑眸里闪起战相公往日最熟悉的那团火花,过去她暗恋这位姐夫已久,只是碍于姐姐面子,不敢造次。

此刻李妙妙面露惊喜之色。她知道,姐夫把她当成姐姐了。

今天傍晚,在人间仙子大酒店,显然,她是看见了姐姐的昔日恋人战相公的。但当时,那么多达官贵人在场,她不好意思与战相公相认。

李妙妙当时就很疑惑,战相公怎么会在那时出现在这个酒楼?这叫她怎么相认?如何相认?怎敢相认?当时,她为之惊慌了。

人生真的如戏。可惜,刚才那团爱情的火花瞬间即逝,那惊喜也猝然消失。但是,她又忍不住对战相公的思念,最后,还是悄然跟踪而来。

李妙妙知道。战相公现在已不是她姐夫,去仙人洞当了一个什么村官。他和范千金之间,好像不可能有什么故事了。

但李妙妙是东方州的明星,热门主持人。她没办法去爱一个村长,乡巴佬。他们之间燃起爱的火花,即刻熄灭。所以,当时李妙妙装着没听见。

此刻她又想,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改变他。姐姐放弃了他,但她不想放弃战相公。

刚才在天上人间,她小心翼翼地去了卫生间,然后回到包厢,默默地饮着茶,依然无言地听着他人的谈笑,依然不时地颔首,点头。

此刻,李妙妙大胆地来到战相公开的房间。她知道,战相公错把她误认成她姐姐。李妙妙有些羞涩地走进房间,然后和战相公对坐着。谁都不愿去回想快乐的往事。她美丽的脸上回归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战相公给李妙妙倒杯自带的养生酒说:“妙妙,这是我们生物公司研发的‘长岗春’养生酒,你尝尝。”

战相公话毕,猛喝一杯白酒,然后长叹口气。李妙妙嫣然一笑,端起酒杯小抿一口。醉眼朦胧中,战相公又把她当成范千金。因为这地方,这场景,实在太熟悉了。

窗外,是仙缘庙。古钟响起,和尚在做晚课。战相公回想起在人间仙子店的遭遇,当时笑道:“妙妙!你怎么来了?”

李妙妙哪会不搭理他,装着与他不认识。他仿佛受到莫大的屈辱。

谢惠莲走后,他又去找妙妙。所以当时脸涨得通红,血直往脑门上涌,向服务员喊声:“算帐!”

女服务生急速跑来,见桌上还有东西并未吃动,便有些惊异。“先生,东西,不好吃吗?”

“好吃!”战相公怒道。随之,战相公甩出两个铜板,也不喊找,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服务生呆若木鸡。半晌,方惊觉,继而惊喜,说:“这,大老板……”

当时,目睹战相公愤然离去,李妙妙突然心痛了一下。于是,她找借口离席,追到门外,可是晚了。

不一会,她看见战相公跌跌撞撞地走进仙缘岭小宾馆。顿时,泪水从李妙妙眼眶滚滚而出。她在外面犹豫,徘徊很久,向仙缘小宾馆走去。

此时,喝多了酒的战相公触景生情,精神颓废,突然背倒在床,嚎嚎大哭。

李妙妙惊慌失措,心痛无比,过去床旁,用柔软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战相公的黑发。李妙妙淡然说:“不哭哦,不哭。战哥!″

战相公伤心无比:往事不堪回首。去年,范千金听说他在大石门干得很出色,上级准备提拔他当副县令,于是向他来了封信,如一首赞美诗,鼓励他,好好干。

此刻,满脸酒红的战相公,喃喃地说着醉话,好像读一篇散文诗:

“你说,你不愿就这样让命运拨断我们爱的琴弦。你要将那支爱的交响曲重新在我的生命里演奏。你说,我应当回绝那美丽善良而且能干的教书女子的求爱,那是两种不同层次的人。你说……”

″“可是,现在,如今我和你……,如陌路人。″

战相公痛苦不堪,显然把李妙妙当成昔日恋人范千金。李妙妙安抚战相公一阵后,见天色已晚,决定明天为他接风洗尘,压压惊。

不一会,李妙妙告辞出来。毕竟,战相公是她姐姐曾经的恋人。

门外,冷风一吹,让她浑身打一冷颤。冷风一吹,醉卧在床的战相公酒也醒了。见李妙妙已经离去,战相公也没了睡意,看眼空洞的睡房,了无情趣,便走出房间和小宾馆。

东方州街市上,灯光璀璨,人流不息,一串串如鱼眼似的路灯泡,变幻出莫测光环,他不知不觉走到湘水边。   岁月就如这条感情的河,它能掀起欢乐的波浪,也能洗涤痛苦的泪水。但是,它却永远无法把往事追回。现在,面对滔滔大江,战相公痛苦地问自己:

“战相公啊战相公,于范千金,你还有何情感不忍割舍?”

战相公在谢惠莲和范千金之间权衡。一方面,他舍不得谢惠莲的赤诚与本领,另外一方面,他又很喜欢范千金在官场的强势。

哎!战相公无所适从,深深地责恨自己。可是,今去何方?该向何处?他不知道,眼前一片茫然,思绪万千。

深夜,他稀里糊涂回到酒店,也不点油灯,和衣就倒下。刚要入睡,就在这个时候,他床上,居然睡着一个女人!

战相公一激灵,翻身站下床来,大声惊问:\”谁?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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