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潜规则论
⑥
“我田……”许卿卿一出去，就给田欣然打电话。
田欣然：“卿卿，你声音怎么这么抖？发生什么了？”
“我，我，我……”许卿卿支支吾吾。
“你被人欺负了？”田欣然大胆猜测，“不不，这不可能，那你是钱被人抢了？”
“不是……呜……”也就只有面对田欣然，许卿卿才敢毫无形象地撒娇。
“祖宗呀，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赶紧说呀，急死我了哟！”田欣然急得恨不得顺着电话线飞过去，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我我……有个剧组，《风娘子》剧组，他们要我了！呜呜……”
“什么？这不是大喜事吗？你哭什么？”
“我……激动的……”
田欣然还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不由地骂了她一句，“没出息！”
许卿卿抱着文件直奔田欣然那儿，在她公司楼下的咖啡馆一直等到她下班。
田欣然一到下班点，立刻打了卡，从楼上冲下去。
刚进咖啡馆的门，她就远远地叫着：“卿儿，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许卿卿看见田欣然，激动得要喷泪，上嘴唇和下嘴唇连连打颤，说不出什么话，就把手里的合同高高举起。
田欣然风风火火跑过来，一把接过，同时人也掉在了座位里，再以臀部为支点，整个身体逆时针旋转九十度，完美归位，然后趴在桌上，认真阅读起来。
“电视剧《风娘子》演员合作意向书……”
田欣然通篇读下来，越往后翻，表情越发纠结，半晌抬起头问：“不是说是合同吗？这看着不像哪，就是一个意向书。”
“是呀，剧组说之后再统一签合同！”许卿卿脸颊红扑扑，依旧沉浸在快乐里。
“唉！我还以为能看到你月入百万，把我给激动的！”
许卿卿把自己的宝贝“合同”抢过来，抚平，“异想天开什么呢，我又不是大明星，进去了也只是一个小角色，他们能让我演就不错了，多少人都眼红的机会呢！”
“这戏谁的导演？”
“刘启开！”许卿卿幸福地眨眨眼。
“哟，不错，大导演！”
“几个主演都定下来了，都是一线演员，女主角还是颜佳！”
“颜佳呀？”田欣然撇嘴，“她坊间的名声可不怎样哪，不是著名“脱星”吗？而且她一个电影咖现在都演电视剧了？”
“名声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架不住人家有话题度呀，这剧不用宣传都有人看，况且这是一个女英雄的剧，她还想借着这部戏挽回名声呢！”
“不错不错，反正我们这种吃瓜群众就等着看戏好了！”
说话间，田欣然也点了一杯咖啡。
又问：“《风娘子》？这是哪朝的故事？”
许卿卿：“隋唐，我看过小说，本来是作家杜撰的一个女英雄，放在历史剧里，就给她找了一个身份，唐高祖李渊的女儿平阳公主。”
田欣然对历史一窍不通，听得云里雾里。
“哎呀，《知否知否》看过吧，里面卫小娘不是留给盛明兰一幅《李娘子镇守娘子关》，这部戏说的就是这个‘李娘子’！”
田欣然恍然，“这个知道，那不应该叫《李娘子》吗，怎么叫《风娘子》？”
许卿卿坐得端正，一副要从盘古开天讲起的架势。
田欣然赶紧阻止：“简明扼要地讲！”
许卿卿的通篇大论一下子卡在喉咙后，“总之，就是作者杜撰了这么一个传奇人物，她帮李渊得了天下，却遭到背叛，李渊让她当自己的女儿，把她和李世民拆散了，最终她死在战场上，以军礼下葬，后人只知‘李娘子’，不知‘风娘子’！你，明白？”
“听着有点虐！”田欣然点点头，“现在编剧可真能编，随便杜撰一个人物就往历史里放，不合史实就说人家帝王篡改历史，历史可不背这个锅！”
“剧本挺好的，很多打戏！”许卿卿摩拳擦掌。
田欣然：“好，我等你一飞冲天，大红大紫！”
两个人端起咖啡，干了一下。
买单的时候，许卿卿一如既往笑吟吟地看着田欣然，意思不言而喻。
田欣然翻着白眼，边掏钱包，边恨恨地说道：“行，真行！”
⑦
八点多，许卿卿回到家，在楼下看见屋里灯亮着，她想着应该是吕敏儿回来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决定和她好好谈谈。
打开门，吕敏儿正在客厅里打包行李，把衣服使劲往箱子里塞，然后相当费劲地往上拉锁链。
“你要走？”
吕敏儿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
“为什么？”吕敏儿环视了一下狭小拥挤的屋子，“这里难道配得上我？”
许卿卿怒，但是理智，“你说的什么气话！”
“我说的不对吗，你不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在心疼你？”
吕敏儿没有跟话。
许卿卿质问：“你要是真想走这条路的话，为什么会拒绝那个谁……辉……辉哥？”
“周小辉，他算老几！”吕敏儿嗤笑，“他没有这个份量，我要是早早地借着潜规则上位了，他恐怕连油星子都揩不到！”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做……你现在怎么就肯了……敏儿……”许卿卿说话间两行泪就流下来了。
吕敏儿眼里噙着泪，倔强地抬着下巴，“我以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得坦坦荡荡，赢得光明正大！”
泪水从眼角滑出，“可是，卿卿，你知道这个圈子有多冷漠吗，没有人会把你当朋友，所有的人都不想你好，都想踩着你，耻笑你！”
“我难道不知道潜规则是最坏的一条路？这些年，我身边的人无一幸免，可是他们中有几个能真正混出名头，我也笑过他们下作，不知检点，是一群肮脏的疯子！”
“可是，当你真的对这个圈子无可奈何，束手就擒了，你也会觉得这是一条顶好的路！”
吕敏儿眼中浮现希望的异彩，“卿卿，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要的是一击即中，你看，我成了，主角是我的了，我马上就要成名了，他们谁都别想再看我笑话！”
“值得吗？”许卿卿问了一个老套的问题。
吕敏儿毫不犹豫地回答：“值得！”
又道：“卿卿，你别着急，等我顺利把这部戏拍完，在圈子里站稳脚跟，以后不愁你没有角色，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许卿卿从包里把《风娘子》的合作意向书拿出来，“敏儿，我去《风娘子》剧组试过戏了，他们要我了，你看，我们不是没有一点机会的。”
许卿卿以为她会懊悔，但是她没有，这份许卿卿视若珍宝的意向书，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卿卿，你太天真了，娱乐圈就是个虎狼窝，没有靠山，单靠自己，分分钟就会被人咬得尸骨无存，我一直以为是角色成就演员，但其实，最重要的不是戏里的角色，而是现实生活里的角色，现实的你是谁！”
“我被打败了，如愿以偿地沦为了一个戏子！”
吕敏儿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许卿卿的家。
她的话，许卿卿没懂的比懂的多，只觉得吕敏儿真是她的老师，临走前又给她上了这重要的“潜规则”一课。
一周后，许卿卿进组了。
网上虽然还没有《风娘子》开机的任何消息，但是这戏确确实实已经开拍了。
许卿卿进组之后，才在闲言碎言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风娘子》迟迟没有开机是因为一个主要投资人要求换主演，让他的外甥女，一个三流小明星王兮兮扮演主角。
剧组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就绪了，临开机，投资人提出这种要求，很明显是以资金要挟，料想他们短时间之内找不到投资人，必然会答应换主演。
换主演这么大的事，演员那边自然也不干了，颜佳好歹也是一线明星，要她给一个三流演员做陪衬，那不是自贬身价吗，所以她要求剧组按合同赔偿。
两边都惹不起，最后苦了编剧，大改剧本，愣是把一个大女主戏改成了双女主戏。
本来这部戏讲的是风家的两个女儿，在被隋帝抄家之后，一个被乳母带走，一个被送到了长孙府，风淑贤长于市井，就是日后名震天下的风娘子，风淑英长于长孙府，也就是李世民的长孙皇后。
现在，编剧把风娘子和长孙皇后的名字调换了一下，风娘子是风淑英，长孙皇后是风淑贤，这样颜佳那边的合同就不算违约，她的角色依旧是风淑贤。
然后给长孙皇后疯狂加戏成并列女主，原定的四十集变成了六十集，也给李世民、风娘子、长孙皇后加了很多三角恋情的戏份，好好一部巾帼英雄的历史剧一下变成了儿女情长的偶像剧，这波操作也是闻所未闻。
颜佳吃了个暗亏，就各种找事情，说自己之前已经默好了风娘子的戏份，现在忽然变成长孙皇后，她需要一个专职助理，帮她重新默戏和协调拍戏事宜。
谁都知道这是颜佳故意搞事情，她不能直接得罪导演和剧组，就推这个助理出去得罪人，剧组工作人员里没有一个愿意去当颜佳的助理，最后决定在小演员里找一个受气包。
没错，这个人就是许卿卿。
许卿卿想都想不到，自己扮演的长孙皇后的贴身侍女，除了要在戏里贴身护卫，戏外也要贴身伺候，崩溃不已。
几经折腾，《风娘子》终于顺利开机了，同时官宣颜佳、王兮兮担任双女主，网络上立马掀起一阵热议，“心疼颜佳”“王兮兮带资进组”“王兮兮演技”等热词频频登上搜索榜单，这部剧从一开拍就博取了大量眼球，宣传方因此捡了个大便宜。
开机仪式上，许卿卿站在乌压压的人群里，演艺生涯首次迎来开机大合照，兴奋不已，虽然合照里她的脸小到连亲妈都不一定认出来，但是许卿卿还是从网上当下来，保存在手机里，格外珍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像许卿卿一样，在那张几百人的合照里，大海捞针似的寻找许卿卿的脸，找到之后，他也是十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