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鱼
最近的吴巍很奇怪，有事没事就往校外跑。
郭溪悄悄向江海打听吴巍最近都在干嘛，江海也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平生，你说吴巍最近都在干嘛呢，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他了。”郭溪手支着头，一脸颓废的样子，能看到他的时候麻烦，看不到他的时候又还挺想他的。
“要不然咱俩下课跟踪吴巍吧，看看他到底在干嘛。”郭溪回光返照般的对平生说道，眼中一道狡黠的光闪过，平生无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偷偷向江海打听了吴巍的课表，准备和郭溪当一回特工。
下午，两人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偷偷潜入吴巍的教室，一进门就看到吴巍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吴巍，你是每节课都睡还是只在我的课上睡？你要是觉得我的课没意思你可以不来！”老师手中的教材精准砸在吴巍的脑袋上，吴巍迷迷瞪瞪的将地上的教材捡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换了个方向继续睡了过去。
“你们这届学生真的是，一届不如一届！下课去找你们辅导员!”这老师是个地中海老头儿，看见自己的训斥对吴巍没起一点作用，气的直用手捋自己头边的碎发，头发窸窸窣窣的从他手边滑落，原本被梳理齐整靠在头上的短发稀稀拉拉的掉在耳边，有种齐短发的味道。
“都这样了还在睡，吴巍这样好像我高中毕业在网吧通宵三天三夜一样。”郭溪撇撇嘴，小声对身边的平生说。
平生坐在郭溪身边昏昏欲睡，她觉得这实在不怪吴巍在课上睡觉，老师满嘴都是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加上班里的暖气热乎乎的，实在是补觉圣地，平生在意识涣散之前还在想，这个时候如果教室里能有一张床那就再好不过了。
下课铃声响起，吴巍若无其事的从办公室出来，快步走向校门口，平生两人跟着吴巍穿过一个又一个弯弯绕绕的巷子，最后进了一家有些破败的小店。
小店破败的门头上是用灰白色的油漆歪歪扭扭的写着“曹记小吃”，店门口摆着几个沾满油污简易拼装的桌椅。
平生和郭溪两人面面相觑，难道说吴巍是在这儿天天早出晚归的打零工？也不像啊，吴巍最近看起来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啊。
有问题，有大问题。
“小吴啊，你帮叔叔把炒面端给门口刘叔。”一个中年男人对正在擦桌子吴巍喊道。
“好嘞叔，这就来。”吴巍应道。身手麻利的将炒面从出餐口接过，快步将炒面端给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
郭溪蹲在巷子拐角处探头探脑的向店内张望，一边小声嘟囔着：“他不会遇到什么事儿了吧，怎么在这儿打零工呢？”平生摇摇头，站起身跺跺已经有些发麻的脚说：“江海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一会来找我们，我们要不要去胡洞口等他啊，在这边咱俩会不会被吴巍发现啊？”
“这个江海怎么一分钟都离不开你啊，哼，现在的你一分钟都不属于我！”郭溪撇撇嘴假装生气道。
“于叔，这个我来吧，你去歇着吧，都累了一天了。”吴巍接过男人手中一摞高高的满是油污的碟子。
男人欣慰的笑了笑说：“小鱼真有福气，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要不是你能经常来帮叔，叔都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
吴巍笑了笑没有讲话，低头在认真在水池中洗盘子。
“爸!我回来了，今天画廊的人有些多，晚回来了一会，今天忙吗？”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声音听起来干干脆脆的，女孩扎着利落的马尾辫，耳边有些毛绒绒的碎发，明眸皓齿，脸上永远都带着笑容，在这寒冷的冬日竟也让人感觉到几分明媚。
“小鱼回来了，快坐下，爸刚给你泡了麦片，趁热喝，饿不饿，想吃什么爸给你做点。”于山笑眯眯的接过小鱼手中沉甸甸的背包，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他的主心骨。
小鱼笑嘻嘻的对爸爸撒娇，在这一刻，身上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每天在画廊的忙碌的工作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捱。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来吗，你能不能好好呆在学校啊！”小鱼来到厨房就看到吴巍忙碌的身影，眼神黯了黯，声音抬高，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
吴巍身形一滞，转过身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老于进来赶忙解释：“这不是这几天饭点的时候忙吗，小吴过来帮帮忙，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小鱼不再讲话，背对着吴巍收拾灶台，她看到了吴巍被冻的通红的双手，她觉得自己不值得吴巍对自己这么好，她也配不上吴巍对她的好。
天刚擦黑，江海气喘吁吁的赶到，从棉服内袋里掏出一根热气腾腾的玉米棒塞到平生冰冰凉的手中有些埋怨的说道：“你怎么不和我提前讲就自己过来了，天气那么冷，冻感冒了怎么办？还那么久不回我信息。”
郭溪看着俩人甜腻腻的样子黑着脸说：“请你们照顾一下单身狗的情绪好吗？”
小店门口，彩灯耷拉在一块小木头招牌上，一闪一闪的，勉强能看到上面小吃两个字。
吴巍端着盘子刚好从店里走出来，迎面撞上三个人，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将手中的盘子放在客人的桌子上，沾满油光的手胡乱的在围裙上抹了抹，有些局促，像做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小孩子。
“来吧，兄弟，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啊。”江海自然的将手搭在吴巍的肩头。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吴巍有些疑惑。
“赶紧从实招来，要不然兄弟必然会给你邦邦两拳。”江海嘴贫。
四个朋友围坐在一桌，面对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听着吴巍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
一个月前，周末晚上吴巍准备回家一趟，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被催债的人堵在墙角的小鱼，吴巍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能是看到被围在男人中的女孩儿太过弱小，也可能是即使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也强忍着不哭，还装作冷漠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朝着那群男人逞英雄似的说：“兄弟，欺负一小女孩儿算什么男人啊？”当那群人的拳头砸向他的时候，那女孩眼疾手快的拉着他就跑。
昏黄的路灯洒在路边的将化未化的雪堆上，透着盈盈的光点。
女孩像身形敏捷的鱼儿一般，轻盈的穿梭在幽暗的小巷中，很快就甩掉了身后的那帮人。女孩儿脸色酡红喘着粗气向吴巍道谢，说如果没有吴巍，她自己还要想办法逃走，看来这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找她了。
那件事之后，吴巍每每经过这里都会看到笑容灿烂的她，有时她会支起画布画夕阳，有时会坐在小吃店门口戴着耳机看书，就这么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就熟悉了，之后吴巍才知道小鱼妈妈重病，小鱼爸爸为了给妈妈治病负债累累，那个时候日子虽然过的很苦，但是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再累一点也没关系。
妈妈走的那天，爸爸好像一下老了不少，日子好像轻松了一点，但是小鱼觉得，自己的生活像被谁挖走了一部分，心里总觉的空空荡荡的。
吴巍知道了之后就经常来小店里帮忙，小鱼觉得吴巍对自己太好了，是那种自己负担不起的好，她不想欠别人的。她不想让别人可怜她，更不想那个人是吴巍。
吴巍也是从小到大家里面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从小碗都没刷过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甘情愿任劳任怨的在这个小吃店里洗碗端菜，应该是每天都想见到有着明媚笑容的小鱼，可能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吴巍总觉得过的特别快，平日里在在众多女生堆里都能迅速融入的吴巍，在小鱼面前都会变的局促，他总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小鱼，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小鱼的事情。
多一点，再多一点。
“那你之前说的喜欢的人，就是这个小鱼吗？”郭溪听完之后，眼神彻底黯淡了，她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想从吴巍口中听到这个答案，或许不是呢？
吴巍挠挠头，想了又想，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可能只是有点好感？也可能是真的喜欢。”
江海笑话他一向以花花公子自居的吴巍也有难为情的一天。
平生看着神情黯淡的郭溪，不免有些心疼，女孩子的心在暗恋的人面前总是敏感而脆弱的。
平生轻轻的握着郭溪的手，想要安慰郭溪，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饭后，江海带两人回学校，三人谁也没有说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郭溪喜欢吴巍，只有吴巍不知道。
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郭溪眼睛红红的，牙齿紧紧的咬住已经泛白的下唇，手紧拽着棉服的衣角。
“小溪，你如果心里实在难过的话，你就哭一哭吧，哭出来宣泄一下心里会比较舒服一点。”平生拉着郭溪的手，小声说道，似乎声音稍大一点就会撕破这片刻的宁静。
“平生，你说，吴巍是真的没有看出来吗？我觉得我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还是说他其实看出来了，但只是因为不喜欢我…”郭溪声音有些颤抖，说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
“小溪…”平生看着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郭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
“天太冷了，这里我来收拾吧。”吴巍对在门口收拾桌子的小鱼的说，小鱼起身定定的看着吴巍，良久，叹了口气说：“吴巍，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你对我好，我明白，但是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帮帮忙不就是顺手的事情吗，你对我太客气了。”吴巍笑着打断小鱼，接过他手里的抹布，低头将桌子上最后一块污渍擦干净，心里无端的冒出一股苦涩，真的只是朋友吗？
是，好像又不是。
“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当我女朋友吧，你觉得怎么样？”吴巍转头，嘴角是痞痞的笑，他在试探。
闻言，小鱼挑眉反问：“你喜欢我吗？”
吴巍语塞，他不敢答，也不知道怎么答。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只是你身边没有我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你觉得新鲜，你觉得好玩，等到你对我没兴趣了，你就会拍拍屁股走人了。”她想让吴巍远离她，她不想给吴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吴巍因为她差点被打。
好像她就是个灾星，从出生开始，母亲就重病缠身，父亲为了给母亲治病家里变的负债累累，胡同里的邻居都说她是于家的灾星，这辈子是来他们于家讨债的，她哭着问妈妈她真的是灾星吗？妈妈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怎么会呢，只要我们小鱼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笑着，不能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左右了自己情绪。”小鱼似懂非懂的点头，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笑着面对，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人信服自己不是别人口中的灾星。
可是，只是笑，就是真的开心吗？
“你这话说得的不仅是在贬低我，更是看轻了你自己。”吴巍笑着回答她，但是眼里却没有丁点笑意，这样的小鱼让他觉得陌生，让他觉得自己辛苦拉近两人的距离瞬间再次拉远。
“反正，在你们眼里，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你说句喜欢我，我就和你在一起。”小鱼不怒反笑。
“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你这样说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这连续一个月天天风雨无阻的来这里端盘洗碗，为的不就是和你呆在一起，想要多了解你一下，可是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你把我当傻子，你说的对，你不值得我付出！”吴巍红着眼睛大声怒吼，他不懂为什么小鱼会说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