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皓昂首阔步，穿过人群，站到了周静身边。
刚才还一脸惊恐的武曼思一把抱住武文皓的腿，放声大哭起来：“爸爸，你回来了。思思害怕……”
武文皓摸着女儿的头，一脸心疼：“别怕，有爸爸在，不怕。”
武文皓低声对众人说：“有孩子在，求你们别吓着孩子。”
“哎哟，还有钱吃烤鸭？小日子过得挺好啊。你知道我们吃得是什么吗？你当初好言好语，我们好心好肠，把钱借给你。一转脸功夫，都敢给我们吼上了。敢情我们借钱你还借错了？啊？”刚说话的阿姨拍着大腿数落道。
“是啊，武文皓，你脾气见长啊。”
“真应了那句话：这年头欠钱的是爷，借钱就是他妈的孙子哎。”
武文皓小声对周静说：“带思思回屋去，别吓着她了。这里我来应付。”说着，把手里的烤鸭和馒头递给了周静。
他是一家之主，当然要由他来应付。
周静带着女儿回到了狭窄的屋子，带上房门，一边小声安抚着女儿，一边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刘婶，你刚刚说我还有钱吃烤鸭。我武文皓说句良心话，为了买这半只烤鸭，我一直心疼到现在。可是没办法。孩子得了这病，得补充营养。就这点烤鸭，一个月还吃不上两回。我和周静，这半年里，就没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菜。都为了省钱啊。我在工地上干活，每天水煮萝卜水煮白菜的，工友们凑钱出去喝顿酒，我都不敢去。周静每天吃什么？她晚上在大排档当服务员，累死累活一个月千把块钱，管一顿饭。这顿饭就是她一天正儿八经唯一吃的一顿饭。下了班，她把剩菜剩饭打包两盒回来，跟老板说：带回家给猫吃……”武文皓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他仰起头，听说这样可以不让眼泪落下来。
“那……哪是给猫吃的？那是给人吃的。第二天热热，就是她和孩子一天的伙食。都是我这当爸的没用……”武文皓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讨债的人里，一个年轻男人也跟着在擦眼泪。这个人叫钱宝，是武文皓一起玩到大的好伙伴。他听说武文皓的女儿生了病，把自己的积蓄，加上从父母那里借的三万块钱全给武文皓了。他是被父母逼着来讨债的。其实他不好意思来。他觉得，以他的家境，又不少这三万块钱。他相信武文皓一定会还他钱的，就算不还，他也觉得没什么。从小到大的伙伴都这么惨了，这三万块钱就算人情帮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又有什么关系？
“武文皓，你家吃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说这个是想博我们同情吗？”人群里，三个小伙子站出来：“当年，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兄弟几个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吧？你结了婚，说想好好顾家，要和我们兄弟少来往。好，哥几个说不找你就不找你。后来你说你女儿病了，要哥几个凑点钱你，好，哥几个虽然不宽裕也是东挪西借的凑了钱给你。可这都多久了。你一个子都不还，也不给句话。让哥几个怎么想？”
武文皓在结婚之前的一段时间，没个正经工作，曾经和几个社会上走动的朋友混过一段时间。结婚之后，为了妻子，他主动断了和他们的联系。
“是啊，还不还钱，什么时候还钱，你好歹给句话啊。”
“就你不容易，谁家容易了？”
……
武文皓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钱，我武文皓肯定会还。而且是一定会还。现在站在这里的，都是我武文皓的救命恩人。我谢过大家了，谢过大家了。”
“就你这连饭都吃不上的样子，什么时候能还？”
武文皓伸出手根手指：“三个月。再给我三个月时间。我就算不能全部还上，一定还上一半的钱。请再宽限我三个月时间，就三个月。我武文皓在这里谢谢大家了，谢谢大家了。谢大家对我一家的大恩大德。”
说着，武文皓跪了下来，双手抱拳，冲众人不断行礼。
他眼睛一闭，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他记得前一世，面对债主，他一言不发，任由这些债主们指责怒骂。结果这些人竟然越骂越激动，最后动起手来。武文皓的脸被抓破、鼻子被打出血，这些人还冲进他的铁皮房子一通乱砸。吓得思思嗷嗷大哭。
好多天，女儿思思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晚上经常会从梦中惊醒而大哭。自从这场惊吓，思思的身体越来越差。
这一世，武文皓不能再让自己的妻女再多受一分伤害。
在他自导自演了一番煽情的独白之后，他选择了把戏演得再动情一点——给债主们下跪。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让妻女免受伤害，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他需要三个月时间来实现人生的逆风翻盘。他是谁？投资之神，股市黑马，武文皓。
“你他妈这是拖延计吧？就你这穷B样？三个月能还上这好几十万？你他妈不是想拔腿走人吧？”还是那三个青年。
“我孩子在临江治病，我能上哪去？你们放心，三个月我要是还不上钱，我当着大家伙的面，割腕自杀，给大家赔罪。”
“谁他妈稀罕你的命，老子们要的是钱。”
武文皓看着这三个家伙，心里一横，今天谁要是敢骚扰他的老婆孩子，他拼了命也要把他们放倒在家门口。
他嘴里没说，心里却下定了决心。
钱宝扒开人群，站了出来。
他吼道：“草他X的，不就欠你几个臭钱吗？又没有杀你全家？你还想让人偿命啊？”
钱宝心不坏，但是脾气不大好。
三个年轻人看了他一眼：“哟，这不是出了名的败家子钱宝吗？你也是来讨债的？你他X帮着谁说话呢？”
“你再叫败家子试试，你信不信我弄死你们？”钱宝怒吼着，想要冲上去，被武文皓拉住。
“怎么的？欠钱还有道理了？”
“皓哥是欠你们钱，但不是这么个逼法？他欠你们的是钱，不欠你们的命。要钱是吧？来，都冲我来。要钱的，先学会好好说话。否则，别怪我钱宝不客气。”钱宝几乎是吼着说完这段话的。
钱宝在夷江名气不小。他是夷江有名的败家子。大专毕业之后，他在家啃老多年，没有上过一天班。钱宝如果只是宅在家里安心啃老倒还算了。偏偏不安分的他，每天都在夷江四处晃荡，游戏厅、网吧、麻将馆、卡拉OK，哪里都有他的身影。他这人不太会说话。混迹的地方又都是人员复杂的地方，经常一言不合就和人动手。他的父母医药费这几年就赔出去好几万。
钱宝起冲突的对象，基本上是社会上的混子这种。一语不合就动手。久而久之，钱宝在夷江打出了名头。一般的社会人还真不敢惹他。大家都总结出来，要和钱宝好好相处，必须先学会好好说话。钱宝从来不和说话客气的普通人动手。
“好，我们今天给你钱宝一个面子。三个月之后，再没有钱，别怪我们翻脸。”三个年轻人不想招惹钱宝，挤出人群，先走一步。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不是不可以等三个月，万一你武文皓要是跑了我们上哪找人去。”
“要是你们不放心，这三个月，我钱宝帮你们盯着。我明天就在这小区里租个房，帮你们盯着。”钱宝拍着胸脯说道。
反正他钱宝没要到钱，也不好回家。明明他家不缺钱，不知道为什么父母要让他来找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讨债。
众人听钱宝这么说，才渐渐散去。
“兄弟，谢谢你。你放心，我欠你的钱，三个月一定优先还清。”武文晧拍拍钱宝的肩。
“皓哥，你我是好兄弟，客气话就别说了。我不想来要债，是我爸妈逼我来的。债务的事先放到一边，我信得过你的为人，你要是有钱，肯定得还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怎么给孩子把病看好。”钱宝觉得，武文皓说三个月把钱还清，不过是拖延之计。以他现在的情况，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都未必能还清欠债。
他觉得，武文皓跟自己承诺三个月还钱，太没把他当兄弟了，太见外了。
“钱宝，这份钱，做哥的记着了。住的地方太窄了，又乱，就不请你进去坐了。你今晚住哪里?”
“小区外面不是有个和平旅馆吗？我去那里订一间房。”
“行。明天一早我去叫你。”
“好。”
看着钱宝远去的背影，武文皓默默的发誓：这辈子，你钱宝就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武文皓有混好的那天，一定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