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二伯父！快开门！”尹月月焦急的拍打着尹二虎家的门。
屋内摇曳着微弱的烛火，尹二虎，张如玉和尹老太坐在火炉边，炉内升起的热气将屋子烘的暖烘烘的。
“尹月月在敲门，怎么办？”张如玉皱着眉头看着尹二虎。
“谁敲门了，我没听见。”尹二虎淡定的向炉子里丢了一根柴，“天凉了，风有些大。”
“多添点，风太大了。”尹老太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张如玉低下头不做声了。她心里很清楚，吴玉莲的事硬要说她也脱不了干系，但她也不会傻得主动去承认，毕竟她只是说了一嘴，事儿是尹老太惹得。
而尹二虎就想的很简单，尹三羊不在家，吴玉莲的事儿他和尹月月没什么好说的。况且，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不理她就是了。
尹老太的一通自我暗示效果明显，此刻她丝毫不觉得吴玉莲出事她有什么责任。
不知何时，敲门声停了，尹二虎递给张如玉一个意料之中的眼神，随即站起身准备打水洗漱。
张如玉揉揉腿将盆递给他：“多打些热水，老毛病犯了。”
尹二虎端着盆刚转过身，就到“咚咚——”几声，接着是木板摔到地上声音。
尹二虎推开门，就看见自家院门裂成几块，尹月月站在门外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个斧头。
张如玉跟了出来，看见自家院门被劈了，暴跳如雷：“尹月月！你发什么疯？”
“二伯母您在家呢？刚刚我敲门敲的手都快断了，也不见有人开门，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你们也知道，冬天一到，什么飞贼土匪都出来了，我这也是担心你们。”
“你装什么好心？你娘腿摔断了是她自己不小心，你找我们的麻烦干什么？”
尹月月听到张如玉说她娘亲的腿断了，提着斧头冲到她面前：“你说什么？我娘怎么了？”
尹二虎向前将张如玉挡在身后：“月月，你娘今日不小心从屋顶上摔了下来，把腿摔断了，要不是我和你二伯母回来得早，只怕你娘凶多吉少。”
三言两句将他们三人摘了出去，还得了个救人的好名声。
尹月月对这个二伯父的话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但眼下又担心吴玉莲，只能假装感激：“原来是这样，劳烦二伯父了，我娘呢？她在哪儿？”
“我们把她送到卢大夫那里了，你娘在那里养伤，本来是我要将你娘带回来的，但三弟不在家，我也不好私自去你们那儿，毕竟一路上人多眼杂，难免会传出闲言碎语。”
尹月月暗暗翻了个白眼，真是人丑多作怪，嘴里句句为她们着想，实际上根本不想帮忙！
俗话说得好，瞎子眼里无颜色，男人嘴里无真话。
我信你个鬼。
“哐当——”尹月月将斧头往地上一扔：“二伯父说的对，我先去找我娘了，斧头先放这儿。”
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这斧头，二伯父一会儿不会给我吧？”
被戳中心事的尹二虎佯装生气道：“我是那种人吗？”
跟我客气什么，您可太是了。
尹月月笑笑转身离开了。
张如玉拉着尹二虎，不解道：“你不会真的要还她吧？她可把咱家门当柴劈了，必须把斧头卖了抵债。”
尹二虎笑道：“到了我家的东西还有拿回去的道理？你放心吧，这斧头我不但不会还给她，这换门的银子也得她们家出。”
张如玉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尹二虎看着尹月月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这丫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随即摇摇头，我操什么心？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让她翻出浪来？
随后放下心来。
卢大夫家。
吴玉莲接了骨，双腿缠了绷带，躺在塌上，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她口中溢了出来。尹星星抱着双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卢大夫今年四十五岁，是土生土长的出云村人，作为村里唯一的大夫，对各家各户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他看着面前这对母女，叹了口气，向煎药的罐子里又添了几味安神的药，随后往厨房走去。
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热包子，他蹲下身，望着尹星星：“星星，饿了吧，我这里有包子，你吃一个。”
尹星星看了看塌上的吴玉莲，又将头埋在膝盖里，摇了摇。
“别担心，你娘好好休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尹星星点点头。
尹月月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副场景。
“妹妹！”
尹星星猛的抬起头，泪水瞬间溢满眼眶。
尹月月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她蹲了下来，伸开手，忍着心疼，笑着说：“乖，到姐姐这儿来。”
尹星星再也忍不住，大声哭着扑进尹月月的怀里。
“姐姐，姐姐……我疼……奶奶……打……娘……摔到……我……我不是故意的……”
尹月月抱起尹星星，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尹星星的背：“星星乖，姐姐回来了，别怕。”
“姐姐……姐姐……”
没过多久，哭累了的尹星星趴在尹月月肩上睡着了。
早在尹星星扑倒尹月月怀里的时候，卢大夫就离开了。
尹月月将尹星星抱在怀里，站在在吴玉莲旁边问道：“娘，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星星的脸是不是她打的？”
吴玉莲点点头。
“为什么？”
尹月月踏进医馆的时候一眼就看出尹星星受了很重的心理阴影，虽然尹月月没有孩子，但来之前无意中也刷到过几个育儿方面的视频，深知这种心理阴影不尽早干预，对尹星星的一生都有影响。
吴玉莲摇摇头，不愿多说。
说什么呢？是告诉她的女儿她的丈夫对这个家没有半点亲情，还是告诉她，因为她没有生下儿子就低人一等，注定她和她的女儿在尹家抬不起头？
哪怕是她当牛做马，在尹家人心里也是理所应当，甚至还远远不够？
吴玉莲不愿告诉女儿说这些，她不希望她的女儿心里只有不满和怨恨。
可是她不说，尹月月和尹星星当真就不知道吗？
尹月月暗地里被使唤干这干那，尹星星笑着说身上的伤痕是不小心摔得……在吴玉莲没注意的时候，她们姐妹俩已经学会了怎样无声的舔舐伤口，为她们的娘亲减少困扰。
现在的尹月月可没打算忍气吞声：“娘，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害了你和妹妹。”
尹月月握住吴玉莲的手，悲伤的道：“娘，她们并不会因为我们的忍让而放过我们，只会变本加厉。今日她们只是害你摔断了腿，明日呢？她们会不会害了你的命，甚至我和妹妹的命？”
“不会的……我们毕竟是……”
是什么？
一家人？
今天发生的事，让吴玉莲再也骗不了自己，那些劝慰女儿们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娘，分家吧。”
吴玉莲苦笑道：“我们现在和分家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星星出生后好好的一户人家被两堵墙隔成三户……”
“只要没有在户籍上分开，我们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她们。”
“你爹也不会答应。”
“身为儿子，他没有一日侍奉老人；身为丈夫，他没有一日体贴过妻子；身为父亲，他没有一日教养过女儿。这么失败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主？”
尹月月看着吴玉莲：“娘，莫非你对他还有感情？”
吴玉莲苦笑道：“感情？我对他只有失望。”
“娘，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好。”
尹月月听完之后无话可说，只余冷笑。
尹月月将尹星星放在吴玉莲身旁，为他俩盖好被子，安神药的药效上来了，吴玉莲迷迷糊糊的道：“月丫头，分家的事等我好了，我告诉你爹，你安心学艺……”
吴玉莲的呼吸渐渐平稳。
尹月月心下明白，有这样的亲戚扯后腿，她很难安心学艺，为今之计，她必须尽早和那一家子撇清关系。
尹月月思索了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翌日卯时，尹月月按时出现在魏秀员门口。
魏秀员道：“我还当你今日不来了。”
“昨日不是说好了，每日都会来呀，师父忘记了？”
“你娘的腿摔了，你不需要照顾她吗？”
“师父竟这般在意徒儿，竟连徒儿的母亲发生了何事都这般清楚。”
魏秀员：“……”
尹月月只是嘴上揶揄魏秀员，心里却明白魏秀员之所以知道，不过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出云村就这么大，只要出门转一圈，谁家的猪下了几只崽儿都一清二楚。
然而尹月月却不知道，魏秀员几乎不出门，他之所以知晓是因为尹月月被暗中监视了。
魏秀员本就无意过问别人的家事，不过是竹影提醒他，既然收了尹月月为徒，应当多关心她一些，不曾想竟被尹月月揶揄一句。
魏秀员朝暗处白了一眼。
许是一见面尹月月就让魏秀员失了面子，魏秀员一整日都没个好脸色，甚至在尹月月切完一筐萝卜丝之后又让她切了一筐。
尹月月心道：冷酷的师父不好惹，快进入更年期的冷酷师父更不好惹。下次定要管好自己的嘴，没道理嘴犯错，手受累。
尹月月切完最后一根萝卜，放下刀，走到魏秀员面前。
魏秀员看着面前一堆切的胜过昨日的萝卜丝，还算满意。
刚要开口点评几句，尹月月一膝盖跪在了魏秀员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尹月月重重的磕了个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今日恐怕要让师父失望了。”
魏秀员冷笑：“不过两日？就受不了学艺之苦了？”
尹月月摇摇头：“学艺本就不能一蹴而就，何况徒儿也不觉得苦。”
魏秀员脸色稍缓：“虽技艺不足，但品性尚可。”
“师父言之过早。”
“……”
魏秀员觉得这徒弟可能有病。以前京里那人总道他有病，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要去那荒郊野外自力更生。
如今，他这有病的师父碰到个和她一样有病的徒弟。
一时间，他竟不知这是上天的恩赐，还是上天的惩罚。
“有话直说，卖什么关子？”
“我……”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为师都能顶得住。”
“倒也不至于这般品性低劣。”
“还不快说！”
尹月月眼睛一闭，心一横，大声说道：“求师父借我一百两银子！”
啊啊啊啊啊啊！尹月月上辈子都没丢过这个人，想她穿过来之前硬气了三十年，从来只有别人找她借钱，她何时找别人借过钱！
此次开口当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她从来没有借钱的经验，况且她和魏秀员刚认识三天，就借钱！
这事儿搁她所处的时代，她分分钟被拉黑伺候，说不定还会上热搜，名字她都想好了。
#女子拜师三天开口借二十万#
热评第一：我也不想借给她，可是她叫我师父诶～
羞耻！太羞耻了！
尹月月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为了和那些人撇清关系，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魏秀员一言不发，尹月月一颗心跌倒谷底。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尹月月比任何人都清楚。
尹月月道：“师父，我用您没尝过的那种味道和您交换。”
“我告诉您那种味道是怎么做出来的，您给我一百两。”
尹月月越说越小声，既然借不到，就卖了吧。尹月月很清楚辣椒一旦面世，会有多受欢迎，她的财富远远不止一百两。
但眼下的她既不可能做到让辣椒面世，也没有一百两。
“说完了？”魏秀员的声音比第一次和尹月月见面时还冷。
这师徒之情，今日算是到头了。
“你有四错，一错更甚一错，你可知晓？”
“……”
“哼，料想你这脑瓜子也没这么聪明。”
魏秀员站起来，绕着尹月月踱步。
“第一错，你不该吓唬为师，以为你品性有失，看错了人。”
“第二错，你不该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就这般折辱自己，你既拜我为师，无论有何难处都可说与为师，为师自当尽力而为。”
“第三错，你不该以秘方与为师交换，秘方是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立世之本，你不该如此草率的就将它交于他人。”
“第四错，也是你错中之错，你不该不相信为师的品性。你的秘方何止一百两银子，为师如何是这般小人，占徒弟这天大的便宜？”
“那加价？”尹月月顺着魏秀员的话说道。
魏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