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与自己一般大的柳叶，面有戚色，安芸笑了：“收拾好了，你也早点歇息，我不需要人守夜。”
这瞌睡被打断了，重回被窝时，就没那么容易睡着了。
这个家，着实是令人心累，不如呆在青书院里有趣。
安芸想着明年还是不回来了，有这功夫不如去外地游历。左思右想，才慢慢入睡。
翌日，如在书院中一样，很早便起了。
吃完早饭，打算去给祖父母、还有母亲那儿请安。
柳叶拦住她，期期艾艾地说道：“九环来过……说是……夫人那里，您往后……不必去请安了。”
心道：夫人好似比往年更不待见二小姐了。
安芸挑了挑眉：“也好，那就去祖父母那儿吧。”
抬脚就往正房而去，请了安后，当真没去卜夫人那儿。
四岁起离家，此后一年回一趟家。每回都是来了，去一次母亲房中；临走，再去告别一次。其余的时候，母亲都让自己待在房里，不许到处走动。
心中冷笑，她就这么认定了自己是瘟神，会将瘟气到处传染么？
两日下来，在屋里读书写字，安芸倒也心平气和，没有一句怨言。
这日就是除夕了，安芸仍在屋里继续读书写字。
晚上本是家里的团圆宴，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不过，饶是如此，安芸也是上不了席面的。
这席面还不是指长辈们的那桌，而是在大桌旁边临时搭的一个，供晚辈坐的小圆桌。
柳叶将饭菜端了进来，比平常丰盛了不少。
“你吃了么？”安芸问柳叶。
“奴婢等会儿去院子里吃。”柳叶答道。
安芸点点头：“你去吧，我这儿不用人服侍的。”
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柳叶不好离去，二小姐再不受宠，毕竟还是这府里的主子。
“我不饿，待小姐吃完再去。”
安芸笑道：“你坐在这里看着我吃，我挺不自在的，不如你去吃自己的。吃完了，来收碗筷就成。晚了，怕是那边菜要不够了。”
自己的饭菜，是他们吃完了再搛了菜过来的。饭还好，可菜已经凉了。柳叶再等自己吃完，那岂不就是没菜吃了么！
柳叶想了想：“那行，小姐慢吃，我回来再收拾。”
转过身，慢慢往屋外走，想起一事，又收住脚，回转过身：“今夜大少爷还是没有回来，说是在外头吃饭。”
安芸点点头，将手挥了挥：“快去吧。”
在印象中，每年除夕的团圆饭后，自己好似都能听到这么一句。至于长兄回了京城，为何不愿回家，就搞不明白了。
在这世道，母凭子贵，妇凭夫贵，本是人间常态。母亲是想亲近这个儿子的，只不过，做为儿子的卜清河，很有一番自己的想法。
饭还未吃完，九环捧了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一个红包。
“二小姐，这是夫人给您的压祟钱。”
面上虽带着微笑，语气里却带着几分不屑。
安芸可是亲眼见过，她对卜清松毕恭毕敬行礼的样子。那时，清松不过三岁而已。
清松虽是庶子，但他很受父亲的宠爱。捧高踩低，对于卜家的下人们来说，是惯有的行径。
自己是被奶娘带大的，自从去了青书院后，奶娘就被辞退了，此后再未见过她。
见过几回父亲将清松抱在怀里逗弄的样子，也见过他对其他庶子庶女慈爱说话的神情。这些，对于常年受冷眼的自己的来说，从来都是奢望。
安芸接过红包，不动声色地说了声：“好。”
九环走后，安芸将红包放在一旁。看都不用看，里面定是只有一枚压祟铜钱。
以往还有一点碎银，这回大约是那日父亲骂了母亲，她迁怒于自己了。
本来还指望有点压岁钱，能给栩文买点礼物，看来是没指望了。
身上也不是一点钱都没有，但这点钱，买不到什么像样的礼物。而且，自己打算过几日独自回青书院，身上留点钱，路上买个包子馒头吃也好。
在屋子里踱了几个来回，安芸觉得还是作幅画吧。虽说自己不算擅长画作，但画山水还是可以的。
走至书架处寻找，记得曾放了卷上好的画纸在这。
“小姐，您在寻什么？”柳叶很快吃完饭回来了。
“旧年兄长给过我一卷画纸，我记得是放这的，怎么如今找不着了。”安芸边找边说。
“奴婢藏起来了，这就给您拿出来。”
说完，柳叶走到床边，趴在地上，从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拖了个纸包出来。
往纸包上吹了吹，再小心地打开，果然是安芸要找的画纸。
“小姐屋里就这东西最值钱，奴婢怕被人拿了，所以那日小姐一走，我就往这床底下藏了。”
安芸听了，心里有些感动，伸出手，轻轻抱了抱她：“谢谢你，柳叶。”
柳叶不好意思：“小姐，您怎这么客气了。”
安芸很认真跟她说：“我给你画张像，好不好？”
柳叶又惊又喜：“小姐，您会画像？”
她很小就被卖进了卜家，家里离京城远，母亲想见她见不着，她想家也回去不了。一直很想画张像，托人带回去给母亲做个念想。
去街上问过，画一张像要二百文钱，没舍得。自己一个月不到五百文，积攒下来，也是全部要请人带回家补贴家用的。
见柳叶面上的兴奋非同一般，安芸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跟她说：“不过……我画得不算很好，你不会介意吧？”
柳叶急忙摇头：“不介意，奴婢不介意的。”
心道，只要有一、二分像也成。自己那回瞧别人画时，也不过四、五分像。
“那就好，那就好。”安芸松了一口气，就怕她期望太高，最后会很失望。
仔仔细细端详了柳叶的面部许久，安芸开始将纸裁成合适大小的尺寸。
“你在床边坐着，我给你画下来。”
柳叶很意外：“今晚就画么，不待明日？”
安芸笑道：“你是有事么，那先去忙，我画好了就给你。”
今日除夕夜，大多数人是要守岁的。难得轻松，她们要聚在一起玩乐。
往年，安芸瞧过父亲陪着何姨娘，以及她的四个孩子放烟火、玩猜谜。卜卉人大些，一般会陪着母亲一起。而自己，往往是一人在房中。
早已经成习惯了。今年，边画画边守岁，定会挺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