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语气懒懒，“不干嘛，随便问问，他不是死外面了吗？”
提到方晴的父亲，刘玉琴垂着眼，语气忍不住有些沙哑，“你都说我死外面了，我上哪见尸体去，听说发生海难，冲进了海里，尸骨未存。”
“那坟里是啥？我记得他有坟地。”方晴又问。
“衣冠冢。”
刘玉琴不愿提及以前的伤心事，她哭泣着责怨，“以前的事你提它干嘛？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打听有的没的，反正人死如灯灭。”
“是啊，人死如灯灭，他去世不到一年你就改嫁。”
方晴冷笑，“我记得，你好像很爱我亲爹啊，听说，你仰慕他多年，怎么孝都不给他守呢。”
方晴的话，再次戳到了刘玉琴的痛处，她情绪激动的看着方晴，双眸通红，“你以为我想改嫁？出一家进一家容易吗？我要不是为了拉扯你和小雨，我愿意走这一步吗？”
方晴被她哭的烦躁，她摆了摆手，“行了，别哭了。”
刘玉琴胡乱的抹了把脸，拉着她的手，语气带着请求，“晴晴，你听我的，你嫁给大壮不亏，家里老太太虽然强势，但她到底老了，以后这家里，还不是咱俩说了算？你嫁别处去，万一遇到个不好相与的婆婆………你这性子随我，根本不会跟人争论………”
“我性子随你？怎么会？”方晴笑的意味深长。
刘玉琴眼珠子闪烁着，看向了一边，“怎么不会？你是我女儿，你随我很奇怪吗？”
“不奇怪。”方晴说道，“你的话我会考虑的。”
“真的？”刘玉琴突然惊讶的看向她。
方晴淡淡应声，“嗯。”
方晴估摸着王大壮应该得手了，她拍了拍手，提着倒了水的水桶，从后院出去，然后，直接去了王大壮的房间。
此时，王兽医刚给村里的老杨家的母猪接生完回家，余光暼到钻进王大壮屋里的身影，他站在院子里，冷森的面容微动，等待了几秒，没听到屋里有反抗或吵闹声，他凶狠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进了堂屋。
方晴进去时，王大壮已经回了屋。
“咋样？”方晴压低声音，急忙询问。
王大壮对上方晴那张白皙水嫩的小脸，色眯眯的伸出了咸猪手，“你让我摸摸，我就告诉我。”
王大壮身上只穿着件短袖背心，他一抬胳膊，腋下那股刺鼻的狐臭味就窜了出来，直逼方晴鼻息。
她胃里直犯恶心，一把拍掉了王大壮的胖手。
“快说事。”
“拿到了。”王大壮从被窝里一摸，拿出了家里的户口本。
方晴立刻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其他东西没动吧？别让他们发现。”
“放心，发现不了。”
王大壮问，“户口的事我不懂，怎么弄啊？”
“这你不用管，我来搞定。”方晴从他手上接过户口本，揣进了宽大的布料裤子口袋里。
王大壮提议，“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不然会弄巧成拙的，派出所我认识个熟人，很快就能办好户口，等我户口落实好，拿到我的嫁妆。咱们再告诉你爸和你奶奶，他们一定很高兴，你奶奶对我的态度也会改变的。”
“那你啥时候去金滩村？我给你撑腰去。”王大壮迫切的想参与方晴的事。
方晴搪塞，“不急，去的时候我跟你说，到时候你撑场子，事肯定很快就能办妥。”
他当即拍了拍肥肉抖动的胸口，“没问题，放心，有我在，我给你撑腰。”
方晴再次叮嘱，“别让你爸和我妈发现，你奶奶也不行，等我办好事，给他们个惊喜，明天你去地里干活，以后要成家过日子，你得勤快点。”
“听媳妇的。”
方晴忍着胖揍王大壮的冲动，冲他扯出一抹自己都觉得恶寒的笑，然后回了屋。
她和方雨一个房间，屋里盘了两个小炕，中间拉着一道帘子。
方雨趴在自己的炕上写作业，看到方晴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笔坐了起来，脑袋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姐，我看你去王大壮房间了，你去干啥了？”
方晴解释，“明天咱俩去镇上派出所一趟。”
“去派出所干嘛？”方雨好奇的问。
“户口的事。”方晴小心翼翼将户口本装进里衣兜里。躺到了炕上。
方雨不解的问，“王大壮咋突然改变态度了？你今天不是揍他吗？他被你揍服了？”
“我给他打了空头支票。”方晴解释。
“啥是空头支票？”方雨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以后再给你解释，总之王大壮明天一定会听我的，你啥都别问，跟着我们走就是。”
方雨眼眸一动，看了眼方晴，说道，“我懂了，你答应给他当媳妇了，所以他才这么听话。”
王大壮已经长成了村里的大龄青年，他整天好吃懒做，在村里风评极差，加上家里有个多事的老太太，找了很多媒婆，压根就说不上对象。
所以才将主意打到他姐身上。
肯定是他姐骗王大壮了，不然他不会这么顺从。
“跟你说了这是策略。”方晴躺在炕上开始畅想，“小雨，等以后我们回了方家，要回属于我们的房子和土地，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了。”
不但堂堂正正的活着，还要堂堂正正的恋爱。
方雨底气不足的问，“真的可以吗？”
方晴神色坚定的望着黑乎乎的椽梁，应声，，“当然可以，你好好念书，姐姐以后会挣很多的钱供你上大学。”
“你上哪挣钱去呀？你自己以后别被人欺负，我就心满意足了。”方雨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有些湿润。
他姐的话，诱惑力太大了。
他做梦都想，堂堂正正的生活。
在学校，被人叫一声方雨，而不是王雨。
“快做作业吧，我睡了。”
方晴将炕之间的帘子拉过来，爬到了窄小的土炕上。
这一夜，她躺在硬硬的土炕上，前世今生很多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之中重新过了一遍。
梦里，都是陆远的身影。
在梦里，他看着她，那张俊朗的脸，那么真挚，他说，方晴，我不想退亲。方晴嘴角挂着笑，一夜到天明。
………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喇叭上就开始喊，让每家出一个劳力，去村外修路。
王大壮额头上还包着纱布，喇叭一响，他就起了炕。
他哼着歌，拿起铁锹就要外走，刚从堂屋出来的王兽医和刘玉琴都感到相当诧异。
“大壮，你干啥去？”老太太从后院出来，关切的问。
王大壮回道，“奶奶，我修路去，村里喇叭上不是在喊吗？让每家出一个劳力。”
他要好好表现给方晴看，免得她又闹。
最重要的是，他马上要有媳妇了，得出去嘚瑟嘚瑟。
老太太先是瞪了刚从屋里出来的方晴一眼，然后看向王大壮，“大壮，你身子还没养好，修路的活让方晴去，你今天再歇一歇，下午让杨大夫再给你看看。”
“奶奶，我没事，昨天晴晴压根就没打疼我，那就是个皮肉伤，行了，我们的事儿你别掺和了，我走了。”
王大壮扛着铁锹，冲方晴放了个电，随后，在王兽医等人诧异又欣慰的眼神注视下，哼着一首山歌出了门。
平常被老太太娇惯到从不干活王大壮，今日竟主动去修路，王兽医神色探究的看向了方晴。
他又想到昨夜方晴去王大壮房间的事。
方晴意识到王兽医在看她，她没搭理，转身就回了屋。
很快，姐弟俩收拾妥当，背了个背篓，说是去给猪打猪草。
老太太看到今天几个孩子都如此勤快，脸色缓和了几分。
想找茬都没借口。
俩人一到村口，方雨在方晴的掩护下，去山洞里拿了昨天藏好的钱，然后，将背篓又扔进山洞，接着，快步往镇上走。
今天不逢集，村里跑镇上的四轮车没出车，大热天的，不逢集基本没人上街。
如此一来，正好碰不到熟人。
姐弟俩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终于气喘吁吁的到了街上。
方晴饿的肚子叫，“走，先买点吃的。”
出门急，一个窝窝头都没啃。
如今财大气粗，不用委屈自己。
她带着方雨，先去摊位上来了两个油饼。
俩人边吃边往派出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