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说老子收了知青的礼？”
队长付和平黑着脸走进来，显然是有人说知青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了。
听到这话的付和平，刚开始还有些委屈呢。
要知道，知青是进门给他送过礼，但是他根本没收哇，最后让几个知青原样提回去的。
现在竟然有人污蔑自己？他怒了！
上一秒还唾沫横飞，饱含激情的社员们，顿时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缩着脖子不再说话。
付瑶的抽泣声打破短暂的平静，从袁香芹怀里探出头，眼含泪水问付和平：“队长爷爷，知青了犯法，队里管不管。”
付和平冷哼一声，一个“管”字说得斩钉截铁。
尽管来的路上他已经通过刘悦，大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此时还是又问了一遍：“知青里的谁犯法？”
付瑶颤抖的手指向何芝芝，“她！何芝芝！前几天把我推下河，今天又要把我推到灶里，她还说想杀我，大家全都听到了。”
付和平闻言皱起了眉头。
付瑶差点被火烧的事，刘悦和他说了，但是没提付瑶落水也是何芝芝干的，“你那天被救上来的时候，不还说是付珍？”
“我把大姐认成了何芝芝。”反口的付瑶没有觉得一点不好意思。
付和平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说，何芝芝她为什么要推你？”
“因为我手里有一封她写的情书，她跟我抢的时候把我推下去了。”
情书！
还不知道这个内幕的社员好惊讶，相互交换着眼神。
有人的表情透露出对这种行径的不屑，但是碍于付和平脸色不好，没敢说话。
“咳……”涉及到女知青的情感生活，付和平尴尬地咳嗽一声，不好多说，他轻轻揭过不提，问何芝芝：
“付瑶落水的时候，你在哪里？”
何芝芝从被人抓住之后，就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她现在脸上不见多少慌张，坦然地回道：“我在知青院，赵卫红她们都能作证。”
她是在学习的时候，借口上厕所出去的，来回不超过5分钟，所以房间里其他人根本没有起疑心。
况且大家学得认真，估计都不记得她出去过了。
正如何芝芝所料，赵卫红等人下意识点了点头，算是佐证了她的说法。
“不可能！”付珍忍不住开口，“那天我在去知青院的路上，看到是你推的瑶瑶。”
何芝芝冷笑，“你们是一家人，肯定是帮自家人说话了。”
她说的话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整个三湾生产队，就没人不知道付家人一致团结对外。
付珍被堵得不知道怎么回话，有些垂头丧气。
付瑶见状，刚想开口，就看到有个男知青缓缓举起手。
举手的男知青犹豫道：“那天下午，我去茅厕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人从大门出去了。”
听完他的话，一直皱眉苦想的赵卫红，突然“啊”了一声。
她想起来了！
“我记得下午的时候，何芝芝说肚子不舒服也去了躺茅厕，所以出去了一会儿，但好像很快就回来了。”
付和平向赵卫红追问：“她具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应该就是付瑶落水的那会儿，何芝芝回来之后跟我说衣服脏了要换，我帮她打水的时候，就听到男知青在说有人掉水里了。”
“何芝芝不在茅厕啊，我当时进去里面根本没人，等我出来的时候，付瑶都被人救起来半天了。”先前说话的男知青反驳赵卫红，一开口就是神助攻。
和他同一个房间的男知青也点了头，
“陈肖确实一直在茅厕，我们听说有人落水就打算去帮忙，我还特意跑去跟陈肖也说了一声，他当时就在里面回我话了。”
何芝芝的不在场证明，就这么被众知青你一言我一语地瓦解了，她脸上血色逐渐褪去。
“何芝芝，我再问你一遍，你当时到底在哪里？”付和平神情严肃地瞪着她。
何芝芝知道大势已去，她的腿都软了，瘫倒在身旁的女知青身上，眼眶里涌出泪水，她解释道：
“我当时没想害她，就是不小心的……”
袁香芹嘤嘤地哭：“一句不小心，差点害了我瑶瑶的一条命。”
付和平按着跳动的眉心，提起另一件事，“既然是不小心，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把付瑶往灶里推？”
何芝芝强撑着去瞪付瑶，“那是因为她骂我！”
付瑶一脸委屈，“我明明只是让你给我和大姐道歉。”
声音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我也听到了！当时她一说要何芝芝道歉，何芝芝就推了她，多半是不想承认才动手的。”
刚刚无意之中帮了付瑶大忙的陈肖，此刻也是非常贴心地替她补充了没说完的话。
围观的众人皆是赞同地点头，也认为陈肖说出了真相。
“先把何芝芝关起来吧。”认为事情到了尾声的付和平一锤定音。
幸好来的时候顺便叫了两个民兵，不然这时候都没人可用了。
袁香芹却不甘心，她想了想，握着女儿的手高声喊道：“瑶瑶，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然后赶紧拍丈夫的胳膊，
“快把瑶瑶背到卫生所去，这次落水瑶瑶可是遭了大罪，咱们家又穷，没闲钱给孩子补营养不说，还得让她隔天就去上工，我这个当妈的什么都做不了，心里难受啊。”
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和袁香芹交好的婶子也跟着感叹：
“我也看瑶瑶这几天上完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肯定伤了身，还是带孩子好好看看吧。”
袁香芹顺从地连连点头，“这回我就是找人借，也要让瑶瑶看好。”
“借什么啊。”婶子有些不满意，觉得她太软弱了，于是给她出主意。
“瑶瑶是被何知青推下水的，我看这钱就该她出，你们说是不是？”说完拿眼睛扫视周围人。
“是该这样。”社员们附和，也觉得她这话说得有道理。
付和平也听到了，他思考片刻后做了决定：“这样吧，何芝芝拿50块钱出来给付瑶看病，要是有多的就当营养费。”
应该掏钱的何芝芝却默不作声。
看到何芝芝不甘心的表情，刘悦赶紧悄声提醒她：“你现在破财了，我们也好去找队长从轻发落。我看付瑶应该没什么大事，付家拿了钱，态度肯定也会软和下来。”
“你要是不想进派出所，就摆出点认错的诚意，大家都看着呢。”
说起来，刘悦还是何芝芝的远房表姐，虽然俩人平时交往并不密切，但好歹也是亲戚，刘悦总不能眼睁睁看何芝芝被送到派出所吧。
何芝芝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只能告诉刘悦自己放钱的位置。
她家里条件还不错，而且是主动替弟弟下乡，所以父母既欣慰又心疼，时不时会寄东西给她，慢慢地她手上也攒了一点钱，一次拿出50块是没问题的。
刘悦进去后，很快就拿了一把钱出来，另一只手上是包好的桃酥和红糖，她对袁香芹说：
“婶子，芝芝这事做得确实不对，她也知道错了，还特地让我把家里寄的桃酥和红糖送给付瑶补身体，这钱您拿着给付瑶看病，之后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来找我们，我们肯定负责。”
她把话说的很敞亮，何芝芝也配合地勉强露出笑容，“付瑶，付珍，是我对不起你们。”
这下不管是队长，还是周围看戏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刘悦当着袁香芹的面，把钱点了一遍，正好五十块钱，不多不少。
她把钱递给袁香芹，袁香芹受宠若惊，不敢接，唯唯诺诺地推辞：“不……不用了。”
“您拿着我们才安心。”刘悦把钱和东西塞到袁香芹手上。
袁香芹抱着东西不说话，一脸的惶恐和感激。
“行了，都散了吧，早点回去睡觉。”
这回看出事情是真结束了，付和平赶紧驱散众人，让民兵把何芝芝带出去，自己也跟着出了门。
眼看走了一个当事人，大家也都知道没热闹可看了，人群渐渐散去。
付珍这才想起锅里的菜，她一拍脑袋，赶忙去看，却发现早就被许嘉珩舀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付珍对自己的失职感到抱歉。
“没事。”许嘉珩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在意。
“付珍，你看这饭也做完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收拾，你先回去吧。”看着何芝芝被押走，刘悦表情并无异常。
她依旧按照往常惯例，给付珍塞了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着粮食。
付家人也都在门口等着，付焱走过来喊付珍：“大姐，走吧。”
付珍也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所以接过粮食牵起付焱，和刘悦道别后就走了出去。
“瑶瑶，爸背你去卫生所看看？”
知青院外，付国安蹲下身子，示意付瑶趴上来。
付瑶这么大人了，哪里好意思让人背，她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没有不舒服。”
之前的手脚冰凉是袁香芹编的，反正别人也不能上手去摸，付瑶就更不会戳穿她了。
“行啦！”现在没有外人在，袁香芹也暴露了本性，她晃了晃手里的钱和丈夫说：
“卫生所有什么好看的，明天我请假带瑶瑶去县城医院，你记得帮我们和队长说一声。”
付国安搓了搓脸，凑上去，“你们娘俩去我怎么放心啊，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去，走累了我还能背瑶瑶。”
他又对付国泰说：“二哥，明天去上工，你记得帮我们跟队长说啊。”
付国泰好脾气地应下，而陈凤香在一旁却似乎有话要说。
袁香芹看她一眼，淡淡道：“二嫂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她才不想在外面吵架，免得破坏自己的形象。
陈凤香只好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