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有死境,魂之归路,
足八百里,无花无叶,
黄沙遍地,延绵流潋。
——故名·黄泉
“秦君,一路走好。”
徐平安恍惚间回过神来,眼前已再无忘川,八百里黄泉也消失不见,但他手上落得了张“冥钞”。
上印‘天地’二字。
徐平安低头一看。
好家伙。
假如在人间用冥币?
请问构不构成使用假币罪?
……
殡尸司
卢尚研低头望着躺在冷塌上的秦夜,怔怔出神。
原本撕裂的人皮被缝合,接合处打上了粉,面容打理清爽,给穿上寿衣。
不知过了多久,妞妞望着爸爸,忍不住的问:
“麻麻,粑粑为什么躺在那不和妞妞说话。”
“爸爸……”卢尚研强扯出一丝笑容:“爸爸,他累了,睡一会,等他睡醒就会和妞妞说话。”
“麻麻,那要等多久呀?”妞妞撅着个嘴“臭粑粑,明明答应下班带我骑大马。”
“多久?”卢尚研摸着妞妞的头,“等妞妞长大。”
“长大?”妞妞扬着小脑袋,“那是多久…..”
“很久,很久,”卢尚研说着笑哭着:“所以呐,妞妞以后要乖乖的吃青菜,就能快快长大……”
“啊~~~~长大还要吃青菜呐~~~妞妞,麻麻,能不能不吃…..”妞妞嘴越撅越鼓:“为什么臭粑粑睡个觉要那么久?粑粑是不是不喜欢妞妞了?”
“爸爸是最喜欢妞妞的,那妞妞,想不想快快长大?”卢尚研红着眼看着她:“等妞妞长大了,爸爸就会带你骑大马,吃糖葫芦,买棉花糖…..”
“想~~麻麻,能不能少吃一点点,妞妞讨厌青菜。”妞妞嘟着嘴。
“那妞妞只能晚看到爸爸一点点。”卢尚研轻声的说。
“啊~~~~妞妞不要!”妞妞嘴撅得更高,小眼珠子转动着泪花。
“臭粑粑,臭粑粑,妞妞要多吃青菜…..”
“妞妞~~~要快快长大……”
“你要~~~快快醒来……”
……
你要~~~快快醒来。
朦胧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寂静无人的夜里,万籁俱寂。
折落的垂柳萧萧瑟瑟,残破的断桥缝缝补补倒也能在走人,满地血迹也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地面上一道道狰狞可怖的剑痕,在诉说今夜的一切。
滴答——
雨滑落的声音,顺着屋檐滑下,落在泥泞的小水塘,荡起一阵阵涟漪。
宽敞明亮的卧室里,一个双手插在口袋中的男人默默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少年,寸步不离。
许久之后,徐平安眉宇忽然颤动了一下,却又很快平静。
“逆子,我知道你醒了,别装睡了。”男人冷声开口。
短暂的寂静之后,徐平安犹犹豫豫睁开了眼,没有说话。
“知道你这次错在哪里吗?”男人的声音依旧很冷。
徐平安顺着声看过去,脸颊下意识一寒,低下头去。
是他,父亲,徐湘南,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永远冷眼看着他的男人。
“你错在遇见厉鬼,不该慌慌张张逃命!”徐湘南望着徐平安,缓缓说道。
徐平安垂着的头,越垂越深了。
不受控制的,心里涌起了伤悲…..我明明都不认识他。
“咱家的别墅是用黄金做的,手机没有信号,难道你不会用座机!”徐湘南看着徐平安,一抬手,恨铁不成钢。
“区区玄鬼而已,吾之一生不知宰了多少,因为你镇妖司今日乱成团,多少公务因为你给耽搁了,知道吗?
我不管你平日多么疲懒,不求上进,你的身份,都不允许你大庭广众下受到袭击。
下次,再有这种事,就请你死快点,别让无辜的人因为你送命!”徐湘南缓缓开口。
徐平安看着眼前的徐湘南,内心再次出现了波动,这波动,来自他灵魂,来自另一个徐平安,沉默着,徐平安笑了,眉头越皱越紧。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父子俩关系会怎么恶劣。
他索性忘记自己并不是徐平安的事实,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便是那个徐平安。
随心而来,随遇而安。
“好的…父亲,我知道了。”徐平安忽然开口道。
徐湘南轻咦了声,看向徐平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要灵器,如果再遇见,打不过,跑不了,我会死快点的,不会再给您惹麻烦。”徐平安轻声的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徐湘南睁大了眼,看着徐平安,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分不清喜怒,
稍许,徐湘南沉吟了一下,右手抬起,从芥子须弥中取出一剑。
剑,一侧有刃,一侧无刃,前有尖锋。
与此同时,徐湘南右手一指徐平安眉心,顿时徐平安眉心出现一道裂缝,一滴鲜血不受他控制飞出,没入到剑身当中,
徐平安惊愕看着,明明第一次见着,明明不在自己手里,却有种习惯数十年,如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亲近感觉。
“剑名·昆吾,有你灵血在内,无需契合,便可挥之如臂。”徐湘南淡淡开口时,大有深意的望了徐平安一眼。
“这是你娘的佩剑,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它,还有,不要再给为父,惹是生非了,行么?你也十八了,在你这个年纪,为父已经在九边杀敌了。”徐湘南说到最后,不禁叹气。
换成以前,徐平安肯定是会和争执起来,但他已不在是他。
徐平安张了张嘴,停顿片刻之后,平静开口:“我也希望您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着我,您儿子其实并不差。”
徐湘南愣了一下,他注视着徐平安的眼睛,双眸深邃无比。
“希望如此。”徐湘南平静说道。
房间陷入了短暂安静。
几分钟之后,徐湘南忽然开口道:“最近回去住吧。”
“不去”徐平安平静开口:“只要她在一日,我便一日不会回去。”
“你…你为什么一定要闹的这么僵,她什么也没做…….”徐湘南,一挥手,就想打,落在半空,又停住。
徐平安沉默的看着他,一声不吭,任凭风雨打在身上。
“孽子,房子明天会有人来修缮,生活费我会每月按时打给你!”
嘭——
月光摔落的声音。
徐平安轻抿着嘴唇。
唇角竟有一丝鲜血溢出。
对不起,这是徐平安的选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尊重他。
但我,为何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