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钱现票。”魏丁山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人便笑道，“丁山兄弟，你这是赌钱赢了呢，还是在哪儿顺到了。”
魏丁山怒道，“卖你的米面，你管那么多干啥，反正，老子的钱来路正。”
听到魏丁山发火，那人再不敢吭声。
米一角三分八。
魏丁山要了二十斤。
剩下的十斤粮票，又买了十斤白面。
姜秋柳和小兵特别喜欢吃面，人家屋里煮面，小兵喜欢老远地去闻那味儿。
出了粮站。魏丁山在供销社，给两个娃买了几颗糖果。
魏丁山扛着米袋子，一路上，好些人都盯着。
要在前一两年，光凭着那粮票，在粮站买不到米的。得有居民的购粮证，也都是这年的开始，有了粮票，粮站也卖了。
市场上的米，也才五角多。那倒是只需要花钱。
魏丁山一脚踏进自家的院子，就听到屋里有说有笑的。
明显是来了客。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姜秋柳和孩子们的笑声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进去，全都会哑着。
魏丁山听到是杨寡妇过来了，还带着她家的丫头。
她家的丫头孙颖雪，和魏姜一般年纪，两人又一个班读书。
难怪娃娃们呆一起，乐得。
杨寡妇和姜秋柳一边煮鱼，一边聊着闲天。
突然，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魏丁山想，肯定是小兵发现，他魏丁山回来了。
魏丁山扛着米面，把衣袋里的糖果摸出来，孩子们都看到了。
魏小兵站在那儿，眼睛看着糖，馋得不行。
魏姜也想吃糖啊，毕竟，过年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吃上一两颗。
“山爸，我吃颗糖。”杨颖雪跑过去，就要从魏丁山的手里去拿。
看着两个自己的娃，居然躲在屋角，不敢来拿，魏丁山心里又是一阵子难受。
“要吃过来拿，还要我送到手里么。”他朝着两个娃嚷道。
魏小兵这才牵着妹妹魏姜的手，跑了过来。一把抓过糖，躲到旁边去吃。
魏丁山看到魏姜把糖剥出来，放进嘴里，又把那糖纸叠好，搁在裤包里面。
糖纸是孩子们很稀罕的东西，其实，还有烟盒，那更是一般的娃弄不到的。
毕竟，吃那种过滤嘴烟的人，在乡下并不是很多。
魏丁山从外面回来，杨寡妇一直都看着他。
平日里，他魏丁山搞到点啥，先会去她那儿，她觉得这一回，有些异样。
鱼弄好了，端到桌上，满屋的香味。
“颖雪，走，人家要吃饭了。”杨寡妇假意说要走。
姜秋柳过来拉着，对杨寡妇说道，“杨家妹子，这饭都弄好了，吃了再走吧，这都到饭点了，你家里又没煮。”
孙颖雪本来也不想走。
魏丁山也说，“都坐下吃，来，颖雪，跟你妹妹坐一块儿。”
这已经好久，一家子没有坐到一桌吃个饭了。
魏丁山一个人坐他的上方，旁边姜秋柳和杨寡妇，对面魏姜和孙颖雪，魏小兵怕他，没坐在那长凳的当中，倒是靠两个妹妹更近些。
“丁山，你先说煮稀饭的，这后来，你把鱼拿回来了，两个娃说要想吃干饭，我就加了些红薯，煮成干饭了。”
魏丁山听到姜秋柳的话，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不就是煮个干饭么，这有啥错，居然还这样胆怯怯地说出来。
“娃想吃就煮嘛，这么点破事，说个啥。”
魏丁山嘴上说着，把那少刺的鱼块，夹了一块，放在了姜秋柳的碗里。
姜秋柳呆愣了一下，二十几岁的人了，竟然眼泪滚就出来了。
魏丁山对杨寡妇说，“吃吧，看我做啥。”
魏丁山自己夹了几块鱼在碗里，他是专挑那种刺多，没多少肉的。
然后，端起碗，就到外面去吃。
“都吃，吃鱼别说话，小心被刺卡了。”魏丁山的粗嗓门，把话丢屋里。
他知道，若是自己坐那儿，那一桌的人，都不也怎么吃。
哎，自己咋就混成了这样，家里大的，小的，都怕他成了这样。
魏丁山的脑子里，闪现着刚才给姜秋柳夹鱼的情景。
他夹着鱼的时候，杨寡妇本来以为，魏丁山是要给她夹的。
整个一桌的人，他只给姜秋柳夹了。
以前，家里吃点啥，他也偶尔把杨寡妇和孙颖雪叫过来。
他魏丁山的规矩，家里不管来了什么样的客人，姜秋柳，两个娃都不上桌的。
这一次，在上方还没有坐热的魏丁山，倒是自己把碗端出来在外面吃了。
以往，杨寡妇和孙颖雪坐桌上和他魏丁山一起吃，姜秋柳和两个娃，只能够在厨房里面吃。
这情形是变了。
魏丁山进屋去搁碗的时候，看到三斤鲤鱼，已经被风卷残云般地干掉了。
“山爸，这鱼真好吃。”孙颖雪乖巧地说道。
“以后想吃鱼了，给山爸说，山爸下河去给你捞。”魏丁山笑着说道。
“山爸真好。”
魏丁山听到孙颖雪的话，只觉得特别心酸。
自家的魏小兵，还有魏姜，对自己，还没有那个孙颖雪亲。
可转而又想，自己的确是对他们太凶了，要想让他们接受过来，肯定得有些时间。
魏丁山找来口袋，把米面给杨寡妇装了些，递给孙颖雪。
“娃，带些回去，让你娘给你煮了吃。”
“山爸对我们真好。”
把母女俩送出去。
杨寡妇回头对魏丁山说道，“你就不过我那儿去了么？”
魏丁山说道，“这么近，就这么几步路的，你又不是拿不动。”
等到杨寡妇带着颖雪走了，魏丁山这才把口袋里的几块钱拿出来。
“收好，家里该买啥就买点啥。”
魏丁山把钱塞在姜秋柳的手里。
姜秋柳说道，“丁山，这钱，你搁身上，有时间也好用嘛。”
“还是你当家的好，钱搁我身上，一不留神就花了。”
这可是结婚以来，魏丁山第一回把钱给姜秋柳。
以前，他一到家，总是逼着姜秋柳给他钱，然后拿出去，用不了多久，就赌了输了，喝了酒了。
姜秋柳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魏丁山知道往家里拿钱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啥会是这个样子。
而且，吃饭的时候，魏丁山居然还给她夹了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