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婶一把拉着姜秋柳，“秋柳啊，你我都是命苦的人哟，你看你，你呀，这一身的，是不是又让魏丁山欺负了。”
“九婶，可别说啊。九婶，我得进去，把衣服换了洗了。”
姜秋柳瑟瑟发抖，“妈，我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怕死老汉。”魏小兵恨恨地说道。
“等我长大了，非砍死他不可。”魏小兵当着九婶的面，丢出了狠话。
姜秋柳瞪大了眼睛，看着魏小兵，“小兵啊，你，你可不能像你爸那样了，咱们家，已经出了那么个人，你，你可不能走你爸的老路啊。”
姜秋柳最怕的，便是儿子小兵，以后跟他爹学。邻居家二狗，前些日子，就是跟街上一些混混，成天连学校都不进，抽烟喝酒打牌，结果，没钱了，在垭口那边，伙同人抢过往的人。
那几个人，抢了人家三块多钱，三块多啊，那人肯定不服气，就跟二狗他们抓扯了起来。
二狗一刀子捅进去。
伤了那人的要害，没背到镇医院，就断气了。
前不久，二狗被枪毙了，村里好些人都去看了。回来的时候，姜秋柳抱着魏小兵，说道，“小兵啊，妈不求你成人成才，你可得学好啊。今儿，你二狗哥，被枪毙了，他娘哭得个半死。”
“妈，你放心，我哪怕饿死，我也不会去偷，不会去抢的。我更不会拿起刀，去杀人的。”
现在，听到小兵说出那样的狠话来，姜秋柳瞪大了眼睛，对小兵说道，“小兵啊，你，你答应过我，你说过，你不会去偷，不会去抢，更不会拿起刀去杀人的。你，你怎么说出要杀你的爸呢。”
“他不是我爸，他不配当我爸。在我的眼里，他根本就不是个人。”小兵怒吼着。
九婶也对魏小兵说道，“小兵，你妈说得对，杀人偿命啊。你妈是个苦命的人，家里已经有个不让她省心的爹了，难道，你还要让你妈更不省心么。”
“小兵，快说，你无论如何，都要学好。”姜秋柳恳求地说道，在那一刻，她似乎睁眼看到，魏小兵拿起刀，砍死了魏丁山。
她甚至看到魏小兵被绑去了刑场。
她不知道，魏小兵要是死了，自己还怎么活。
原本啥事没有，就魏小兵那么一句话，姜秋柳突然没有控制住，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呜咽着，哭了起来，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魏小兵扑通一声给姜秋柳跪下，“妈，相信我，我发誓，我不杀那死老汉了。我只是诅咒，他下河被河水淹死，上山被毛狗吃了，出门让车把他撞死。”
姜秋柳高高举起的手，本来是要落在倔强的魏小兵的脸上，却是最终忍住了。
“哥，我要吃糖。”
“死老汉买的，我早就扔了。”
魏小兵恨恨地说。
中午的时候，魏姜和孙颖雪得了糖，跑到屋外的檐角下去吃。
魏小兵跑过去，把两个女孩的糖抢了。两个女孩，被他吓唬得不敢吭声。
魏小兵本来要把妹妹嘴里糖抠出来。
妹妹两颗泪水滚了出来。他才没有把两个女孩嘴里糖抠出来。
“死老汉买的，都不许吃。魏姜，你想想吧，他怎么打我们妈妈，他怎么打的我们，你这糖，还吃得下吗？”
“那呆会儿，煮好的鱼，你也不吃么？”魏姜嘟哝着说道。
“我妈做的，我凭啥不吃？”魏小兵昂然说道。
“哥，你肯定藏起来了，你肯定舍不得扔。哥，给我吃一颗吧。我好想吃糖。”魏姜缠着哥哥。
“好吧，进屋，给你一颗。只给一颗。”魏小兵带着妹妹进屋去。
姜秋柳进屋去换那一身脏衣服。
出门了，九婶还没有走。
“九婶，你，你这是有啥事吧。”姜秋柳一边到洗衣石槽洗衣，一边问道。
“秋柳妹子，昨晚，你们家丁山救了我一命。我来这儿，就是想当面向他表示一下感激。这救命之恩，终生不敢相忘啊。”
姜秋柳知道，昨晚魏丁山出门去救九婶。
“妹子，我真不敢见你们家丁山，你看，我也和你一样的命苦，一辈子，也没积攒下几个钱。这，这点心意，求你帮我转交给丁山，能行吗？”
九婶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个手帕来，打开那方手帕，看到里面是一些很零碎的钞票。
“秋柳，钱不多，只有块是整的，其余都是点零钱。给丁山，买瓶酒，算我感谢他。”
“婶，你这是害我啊。婶，你知道，他是一喝酒就发疯，发了疯就打我，打两个娃。”姜秋柳那是实话实说。
这一来，九婶也是个受气苦命的，姜秋柳哪能真要了她的钱。
再说，姜秋柳哪敢拿了九婶的钱，去给魏丁山。魏丁山只看她一眼，就会吓得她半死。
“要不，秋柳，你收下，买些吃的用的，你，你这啥也不收，我总觉得心里不安。你知道，我这人，最怕欠着人情。”
姜秋柳其实并不在于九婶给的钱的多少。
哪怕只有几块钱。
对于九婶来说，那也是大半辈子省下来的所有啊。
“九婶，不用，真不用，你的日子过得也艰难。有时候，一分钱，可是憋死个英雄汉啊。九婶，钱，你拿着。丁山能够救下你这条命，那是你自己命不该绝。”
“妹子。我昨晚，都差点想跳第二回的。”
“咋了？九婶？”
“丁山把我拖到了岸上的，咱家老九，硬是把我按到那水里，使劲地把我往水里按。他差点没把我淹死。”
“哎，九婶，你，你这日子，比我过起来还要难啊。”
此时，姜秋柳想到了带着两个娃逃，结果，被魏丁山抓了回来，就绑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上，那是吊起来，打得鬼哭狼嚎啊。
姜秋柳又想着，真要是昨晚，魏丁山回来得迟了。
她兴许就跳水了。
想到这里，姜秋柳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九婶看着姜秋柳哭，她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咋了，自己在家没有哭够，还跑到老子家里来哭了。”魏丁山把他那救生绳，挂一边肩膀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