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内如同外面一样漆黑，蜿蜒向上的阶梯没有任何灯光，显然早已断电。
孟寒观察过楼房，这是一栋七层的住宅楼，楼的外面包括楼内已经有大片的墙皮开始脱落，苔藓横生，已经废弃许久。
在孟寒刚刚进来的时候，一阵拖动物品摩擦台阶的声音从空旷的楼道内响起。
孟寒不敢再耽搁，他的视线在夜里有所限制，只能凭借感觉往楼上追去。
听声音老人被拖动的速度很快，孟寒几乎用尽了全力，却始终和声音有段距离。
“就是你！”
当孟寒爬到四楼的时候，他听到了不一样的动静，那是老人嘶哑的嗓音。
紧接着就是肉体的碰撞声，孟寒只觉得身边的扶手一阵震颤，然后从楼上传来老人愤怒的痛呼。
距离非常近，就在楼上！
孟寒三五步跨到五楼，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很难看清东西。但他还是发现了站在楼梯口的一团格外浓郁的高大黑影，以及黑影对面佝偻着身体靠在扶手边的老人。
孟寒急忙跑到老人身边，可他的手刚刚碰到老人，老人就开始颤抖，感觉很是痛苦。
孟寒这才发现老人的一条手臂扭曲在楼梯的扶手下，他是因为剧烈的疼痛才颤抖不止。
本来追上来之前，孟寒是计划先救回老人，而后不管拖动老人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他都只管带着老人逃跑，毕竟这里的环境他也不熟悉，眼下又是夜晚，真动起手来，就算面对的是普通人，孟寒也属于弱势的一方。
可是现在，黑影似乎故意把老人的手臂折断，留在这里，等着孟寒，
“嘻嘻”
就像老旧复读机里传来的嬉笑，在楼道里慢慢回荡，孟寒没有犹豫，他把石棍举在胸前，挡在老人前面，因为四周的黑暗，他只能死死地盯住黑影，防止被偷袭。
“嘻嘻”
尖细的嬉笑声一直没有停歇，孟寒甚至不能判断声音是从黑影口中传来的还是从其他什么地方。
高大的黑影看不清面孔，也没有靠近孟寒，就是自顾自的站在那里盯着两人。
没打算动手？
孟寒一直观察黑影的状态，发现黑影没有动手，就立马冲身后老人问道“大爷，还能动吗？”
“你……怎么来……………”
老人有些惊讶，但似乎是手臂上的疼痛让老人的声音变得很微弱，最后孟寒只能听到一阵喘息。
同样，和刚刚的嬉笑声一样，孟寒也没有听出声音的来源，只是凭感觉的话，更像是从黑影口里说的话，而不是孟寒身后的老人。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孟寒还是冲老人继续道，“大爷，你别怕，你先走……”
孟寒左手背在身后，想要扶起老人。手上却突然传出一股大力，死死禁锢住他的半边身体，然后一只远比正常人大的多的手掌覆盖在他的后颈，拖动着他快速往楼下移动，
“草”
孟寒心里一惊，身体猛然往后倾斜瞬间失去了平衡。手中的石棍和双腿快速划过楼梯，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原本处在五楼梯口的高大黑影，此刻开始往孟寒这边奔跑，随着距离缩短，黑影的身形也逐渐缩小，变成一个略微驼背的身影。
那才是真正的老人！
从孟寒来到五楼的那一刻起，他就看错了对象。在他那身后的，才是拖动老人的东西，它故意装成受伤的样子就是要降低孟寒的防范。
黑暗中孟寒看不清老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惊恐和愤怒，很矛盾的两种情绪从老人身上爆发。
孟寒看到这一幕突然很好奇，一个人到底愤怒到什么地步，才能摒弃所有的恐惧。
……
于德胜，是南城市边缘处一座小城镇上的人。
他早四年前就在一家工厂看大门，一直到工厂转移了地方，旧厂区准备拆迁，于德胜也没有离开。
虽然每天都有人催促他，但他一直都在拖延。催促他的人看在他年逾六十岁的份上也就没有强制赶他离开，只是声明：在厂房拆迁之前于德胜必须自行离开。
于德胜答应了，只要能在旧厂区多待一天，他就离当年的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
即使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即使在当时也曾引起了很大的舆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还是变成了陈年往事，很少再被人提及。
但是于德胜永远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因为那个发生在九月的事情，是于德胜一辈子的噩梦。
就在今天，四年后的清明节，于德胜像往常一样避开了那东西。
他先去扫了墓，然后请求一个路人帮他发了一封邮件。于德胜不懂那些玩意，只能找人帮忙，于德胜清楚的记得路人当时奇怪的眼神，但他没有介意，可能是习惯了。
至于邮件的去处，也是于德胜偶然看到的，一个占卜除灵的道士。其实也没有寄予希望。
邮件发出后，于德胜回到了旧厂，这时已经快九点了，他在途中路过一个五金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进去买了一把大号的工具锤。
他不知道这锤子对那些东西有没有作用，但是如果锤子都没有作用的话，其他东西自然也没有。
在旧厂里，于德胜煮了面，他和黑子很快就吃过了。
黑子是一条黄色的土狗，是于德胜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他不知道这大城市里让不让养狗，所以出去的时候就没有带上黑子。
和黑子吃过饭已经十点了，剩下的时间于德胜就是默默的等待，黑子则粘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等着。
终于快十二点了，于德胜拿起手电，握住锤子往厂外走去，他的目标是厂房外面，公路对面的废弃楼房。
那是事情发生的地方，也是它们躲藏的地方。
不出所料，黑子还是跟了上来，于德胜有些不忍，黑子之所以叫做黑子是因为他儿子的乳名就叫“黑子”，后来又延续给了他的孙子。
只不过儿子孙子如今都没了，于德胜就给了现在的黑子。
黑子代表的是亲人。
是他这个孤寡老人的亲人。
于德胜没有赶黑子，也没有把黑子关起来或者拴在什么地方，那反而会害了它。
打开旧厂大门，于德胜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
眼前的公路边莫名其妙的蹲着一个人影。
于德胜打开手电，旁边黑子欢快的叫了一声。
于德胜立马放松下来，确定那是一个人，而不是那东西。
而且现在没过午夜，它也不会出来。
灯光下，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个子挺高，站起来差不多能有一米八，这和黑子一样高，不过长的很清秀，比黑子好看，应该容易找到媳妇，不像黑子结婚那么晚。
这里的黑子自然不是说黄色土狗，而是指于德胜的儿子。
想着这些于德胜叹息一声，视线重新看向年轻人：
他的眉目间充满疲惫，脸色也有点苍白，如果不是于德胜见识过那些东西还真可能误会。
在黑子叫的时候，年轻人也看了过来，他明显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那么快平静下来。
于德胜有些惊讶，出于习惯，他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是不是活人。
在得到肯定的时候，于德胜暂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他不能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