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便宜？”
男人靠在门上，懒洋洋的，凌乱的发梢下，上挑的眼峰轻易切割掉人的自尊。
“我记得，之前发给你的红包，你都没收，琢磨着至少这次，爷得做一还一，才算体贴。”
蓝莘觉得脑门子一阵刺疼，一口气梗在胸口，闷得慌。
“王八蛋！”
她随手抓着东西就砸，软软的枕头被男人抱住，呵呵地笑出来，像在逗弄发脾气的小猫。
偏此时她此时的样子，像只凶巴巴的小奶猫，毛绒绒的。瞧着就让人想欺负，她越是张牙舞爪，他越是好整以暇。
欠扁地说，“好歹再吃几顿，国际大餐再走不迟。这里，可有来自世界二百多个国家的肉食，你真不打算偿偿再走？”
“我呸——”
特么的，这王八蛋当真得了便宜还卖乖。
蓝莘忍无可忍了，抱着被子开始找衣服，可惜找了半晌，捡起来一看，全是男人的。她的都被撕坏了。
“王八蛋，把我的衣服还我。”她拎着只枕头冲上去，隔空再甩他一火。
男人接住枕头，只笑，“哦，我刚出去打电话让人送衣服来，还要等会儿。”
“你出去！”她伸手推他一把。
“哎哟！”他故意叫得夸张，踉跄着朝门外退了两步，站定时，仍是歪着身子，一只手拎着枕头角，晃呀晃呀晃，那样儿瞧着她眼角都疼。
好似，他大手里晃荡着的枕头，就像无力挣扎的自己。
“混蛋！”
她退后一步，砰地一声甩上了门，锁上了。
–
薄子阳试着开门，没招儿。
他咕哝，“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关门是几个意思？”
在他看来，那么多女人就她反应那么大，他也给她面子闹腾了，这已经是史无前例了，差不多得了。再作下去，就是个“死”了。
屋里没人答应。
他又敲了两下门儿，口气转冷，“蓝小姐，开开门。”
沉默。
“你差不多该得了。”
无声。
“刚才在外人面前，我给你面子，现在人都走了，你也该闹够了吧！”
毫无动静。
“蓝莘。”
这脾气突地上来，他重重地锤了一把门。
轰的一声响，震得整个门窗都在颤。
仍是没有回应。
他脾气爆了，退后一步直接用脚踹。刚好房外有清洁工路过，听到这响动忙敲门询问，却更激得他脾气爆涨，一脚没踹开，接着又踹第二脚，第三脚。
简直惊天动地。
咔嚓，门框开裂，大门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墙上，门把都飞了出去，砸坏了壁灯。
卧室里没人，卫生间半掩着，只有细细的水流声。
他冲上去，又是一脚踢开门，一脸的狂野狰狞都来不及收回，与镜子里的红眼睛撞上。
－－
蓝莘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刚才那一声比一声剧烈的砸门声，震得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想了很多很多，此时撞上那张阴沉的脸，手上的牙刷嗒地掉地上。
还有什么东西，从脸颊上滑落下巴。
她吸了吸鼻子，转开眼，拢紧一身的狼狈。
她勉强拣了他之前扔下的一件白衫衣，那上面都是男人的味道，她觉得难受极了，不想再在他面前坦着身子，羞耻尽褪，尊严扫地。
她很厌恶此刻的自己。
她朝后缩了缩，心里又自嘲：这种时候还知道怕死，早干嘛那么作？！知道这位爷是沙猪蹄子，顺着点儿或许他就没这么来劲儿了。可要真这样，她成什么了？她真当自己是虐恋情深里的女主角，少做梦了。别忘了初恋还嫌她丑，随便都能找个比她像样儿的。
可是，她不想做那种“别人眼里的成熟女人”了，像余晓红那样。
手在水龙头下唰唰地冲着，她一直搓呀搓，不知道在搓什么。
像个神经病。
她不看他，埋头一直冲水。
水花四溅，溅湿了白衬衣，一块块的，好似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斑。
薄子阳只觉得，女人突然缩小了。
她平常穿了高跟鞋，还能打到他肩头上，现在直踏在地板上，就像个未成年似的。
苍白，细嫩，单薄，脆弱。
突然又想起那晚在私人俱乐部里，第一次看到她时，她穿着白色蕾丝裙，乍一看之下清纯又可爱，皮肤很白，是白里透红的那种，没有那些风尘女子那么重的脂粉气，这挺少见的，隔着那么远他似乎都能嗅到她一身的蜜桃香。让他想起一个人……
现在，她看起来可怜得很，失了蜜色，冷白皮透着另一种干净的性感。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跟那个人更像了些。
和那晚笑着帮服务员拣果子的样子，完全不同。
“别冲了。”
他的声音不由放软了几分，上前关了水龙头，抓着她往外走，她踉跄着由着他拉出来，没有叫，也没有拒绝，被他甩进床时，只是急着用手抓着衬衣下摆，缩到一边，拿背对着他，低声抽气。
他一阵心烦。
换了以往，他哪有功夫伺候这种林妹妹似的角色，早甩下钱，走人。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儿，好在外面的敲门声拯救了他，他冲出去时，却多看了两眼大门，像是在确定，这门不会再被女人锁起来，他也不想动不动就爆肝。
衣服送来了。
整整一滑杆儿。
从头配到脚，还有名品手包，饰品和化妆品，价值超过两周红包不知多少倍。
薄子阳很客气地给送货员道谢，亲切微笑，询问细节，看起来就像个很体贴女友的男友。
蓝莘听着声音，想到两个字：体面。
她扯了扯唇角。知道薄子阳这样的男人，跟赖哥那种人的区别了。人前死要面子，人后任性而为，毫无下限。
薄子阳已经挑了一套衣服进来，给她展示，口气略带些讨好。
“穿上看看。”
薄子阳的经验里，女人看到这些漂亮的小粉红，脾气都会消失一半，再哄哄，就好了。
蓝莘起身，拿过男人手里的衣服，往卫生间里走，被拉住。
“就在这里换。”
他看着她，口气不容置喙。
她皱了下眉，没动。
他像是很清楚她的想法，“我出去。”
她没动。
他又道，“我去帮你再挑几套，我有朋友是专做这个的，我的眼光比……还不差。”
他是想说他的眼光比她好吧。
她看着衣服，第一眼就不喜欢，根本没有换穿的冲动。可是有穿也比没穿的好，勉强换上了。
之后，她走出去，“我饿了。”
他一看，皱眉，“我叫了吃的，一会就送来。这套不合适，你试试这套。”
又塞过来，从柠檬色换成了粉红色。
她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进屋去换。
这次出来时，送餐的人到了，她闻到食物的香味儿时，才觉得活回来了一点点。
“这套，比刚才那套好点，不过……”他看出她一脸垂涎，一笑，“你先吃点东西。”
这会儿，他那跃跃欲试给人打扮的样子，又像那晚初遇时耍赖调情的哈巴狗，怪幼稚，又霸道，很矛盾，偏偏在他身上都成了一种迷人。
她不置可否，随他折腾。
当吃下第一口浓汤时，她突然就觉得：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就像余晓红说的一样，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识实务者为俊杰。当年初恋占了她便宜，只甩了二千块分手费补偿她的青春和处女膜，现在这位出手就各种名牌，动辄万元红包，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