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锦若脸色突然难看,瞪着沧洛握紧了手中的剑。
沧洛突然嗤笑一声。
“我猜,史官应当这般写明日之事吧。”
“昭仁二十三年七月廿三,风朗气清,晴空朗日,明仁公主与相府少爷锦若大婚,突发宫变,明仁公主死于大婚当日,万马同踏。相府锦若马踏皇城,弑君夺位,终得天下。”
沧洛眼见着锦若的脸色越发难看,想是被戳穿了心事,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
是该为她一片痴心错负而悲哀,还是庆幸她重生后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从墙头一跃而下,立在锦若眼前。
“不过历史嘛,都是胜者书写的,若是你真成了皇帝,或许会写我父皇暴政戮民,而明仁公主怕是也不是什么好鸟吧。”
锦若翻身下马,上前想摸摸她的额头,却被她侧头躲过。
他小声呵斥她:“你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沧洛将背在身后的剑拿出,微微笑着看他,眼里依旧还有几分不舍。
“我的剑术是你与清淮哥哥教的,可我实在没从你那学到什么,今日,我便还给你罢。”
说完,便将长剑拔出,锦若急急后退几步,却还是被剑尾划破了衣衫。
沧洛抬手用剑挑落了别在锦若腰间的剑,抬脚一勾便握在了手里。
“你不出手,我便会杀了你。”
沧洛将剑扔给锦若。
锦若接了剑,犹豫再三还是将其拔出。
沧洛大笑着点头。
“好好好,没想到明日夫妻,今日便刀剑相向。”
她直直的将剑刺了出去,却轻易被锦若挡了开。
锦若一直顾及她是皇家公主,若是今日死在这大街之上,怕是百口莫辩。
本以为到了明日,宫门大开,便是杀了狗皇帝的最佳时机,却偏偏在今日生了变数。
这变数还是一心嫁于他的沧洛。
锦若虽拔了剑,却一直没有直接刺向沧洛,但是沧洛却朝着剑直扑过去。
他躲闪不及,任由那剑尖刺进肚腹之中。
沧洛扔了剑,手捂肚腹跌坐在地上,鲜血顺着手指缝流了出来。
可是她却半点不觉得疼,这些小伤哪及得上那一日,他将剑深深刺进她的心窝,任由万马踏过她的身体。
锦若见她受了伤,慌乱的扔了剑,想要抱住她。
却被重重的一脚踢开。
一袭青衣落在沧洛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锦若,你便就是这样待你未婚妻的吗,今日沧洛受伤,耽搁不得,我不和你计较,下次我定饶不过你。”
青衣男子迅速转身,将沧洛抱在怀里,快速朝着宫门跑去。
她虽受了伤,却不是失去意识,费力的将衣袖中的令牌掏出来,交到男子手上。
“你到底是罪臣之子,入不了宫门。”
青衣男子冷哼一声,出言嘲讽道:“都道你嫁了个好夫君,他就是如此待你好的?”
沧洛不情愿的别过头。
“这是我的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青衣男子顿了顿脚步,迫使沧洛望着自己。
“伤害自己,是权宜之计?”
沧洛认真的点头:“吕清淮,为了保一时太平,我不得不这么做。”
吕清淮点了点头,面色阴郁的抱着她继续朝前走。
“其实,我一直躲在旁边,没出现是因为想看看你的剑术如何了,却没想到你一下扑到他的剑上。”
沧洛叹了口气,将手上的血往吕清淮身上抹了抹,道:“还不是三年前为了保全某人,在我父皇面前磕了三天的响头,把脑袋磕坏了。”
吕清淮愣了愣,虽没有继续说话,却不自觉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将沧洛抱的更紧了些。
待走到清德宫门外的拐角处,见几个太监守在门外,吕清淮将沧洛小心放下来。
“我是罪臣之子,进宫已是不能,如今便只能将你送到这了。”
沧洛歪了歪头,身上有伤却不见一丝难过,还照着大人的样子费力的抬脚摸了摸吕清淮的头。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光明正大的进来。”
吕清淮拍了拍她的头,一脸玩世不恭的望着她的伤口。
“再不进去,血快流尽了。”
见沧洛即将消失在视线中,他向着她喊道:“丫头,你还会嫁给锦若吗?”
沧洛没有转身,只是高高的扬了扬手,手上还染着鲜血,眼泪却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流下来。
不会再嫁了,被伤两次,已足够了。
吕清淮望着沧洛的背影,站在原地踌躇了许久。
若他还是三年前的将军府的少将军,会不会那旨婚约,便是赐给他的;会不会,他才是站在她身边被人称赞郎才女貌的人。
只可惜,昔日风光的将军府已经惨败不堪,而他,连站在她身边都不能。
沧洛在清德宫门前点了些伤口流出的血液,抹到了嘴角,又揉了揉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更落魄些。
几个太监见了沧洛,急忙跑到沧洛身边,点头哈腰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沧洛一把推开一个小公公,朝着房门闯了进去。
她假意被门槛绊倒,匍匐在地上向屋里爬了爬,大声哭喊着。
“父皇,父皇,女儿快要被杀了,你快来救救我。”
“父皇?父皇?”
见久久没人回答,沧洛干脆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正色道:“小安子,小安子?”
一个模样俊秀的太监应了声“嗻”,便疾步走了进来。
甩了甩拂尘,单膝跪地道:“公主有何吩咐?”
沧洛坐在皇帝的位子上,翘起个二郎腿。
“我父皇呢?”
“回公主,皇上刚刚去御花园了。”
“御花园?他又出去风流了?快去把他找回来,就说我快死了。”
小安子应了声是,小跑出去。
见小安子出了门去,沧洛倒了杯茶,怡然自得的品了起来。
丞相府既然已经有了反心,若是今日锦若一死,他父亲当朝宰相必然会造反,倒不如暂且维持表面的平和,从长计议。
若是当年将军府风光之时,尚且可以牵制他一二,如今朝臣,他一家独大,父皇对他又是信任的很,绝不可贸然挑破。
但是这婚宴却断然不能如期举行,只能采取这最最不妥的方式,让父皇取消婚约。
沧洛正思考着下一步如何,便听门外的太监急急道:“皇上慢些,小心龙体。”
一个略微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叫了太医了吗?”
“还未叫。”
“还未?”皇上一脚将跪着的太监踢倒:“你们怎么办差的,公主身受重伤,还不去叫太医。”
沧洛立即小跑到地上,将血往地上抹了抹,趴倒在地上。
皇上刚一进门,脚腕便被一只小手握住,手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沧洛故作虚弱的样子,压着嗓子道:“父皇,父皇。你可算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