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高强度的压力下,谷雨寒甚至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听见水滴声。
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真的有天亮吗?她开始胡思乱想,张雯会不会有事呢?
忽然,脚步声响起,谷雨寒下意识屏住呼吸。
鬼来了——
脚步声逐渐清晰,然后,停住了。
鬼就在门口,这个认知让谷雨寒浑身发凉,像掉进永远没有底的冰窟,不停往下坠落。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帮助自己平静下来,假如这就是她的命运,那么,就来吧。
长久的沉默之后,沉闷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没事了,半响后,她才终于放松下来,衣服已然被冷汗打湿。
不知道张雯怎么样了,她有些担心,但这个时候打开门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张雯面临同样的压力,因为宿舍门打开了。
她看见一双崭新的漂亮的球鞋,浓烈的鲜血味道灌满狭小的宿舍。
鬼不紧不慢走到窗边,又慢吞吞往门口走。
每一步都走得让张雯心惊肉跳。
终于她已经走到门口了,张雯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一大半。
然而事与愿违,鬼转头走回来,在床前站定。
张雯心里紧绷的弦突然断了,心跳的频率快得要从嘴里跳出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被鬼发现的时候,鬼半天没有动静,站在床前的好像只是一具空壳。
鬼没有发现她,可是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呢?张雯无法抑制自己抖动的双手,还是说,鬼已经发现她了,只是没办法弯腰杀死她?
雪白的球鞋开始朝门口挪动,张雯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个鲜血淋漓的脑袋掉在地上,青紫肿胀的脸上是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滚动到她的面前。
张雯再难以控制心中的恐惧,大声尖叫。
谷雨寒听见张雯的尖叫声,几乎要从床底爬出去,可是她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
张雯不知道陷入什么样的困境,她未必能起作用,鬼还在外面游荡,她这个时候出去于事无补,只能让这个地方多添一个冤魂。
更何况,既然刚刚鬼可以让她身处幻境,现在她听到的声音,也未必不会是假的。
这个世界是由谎言构成的。
她想了一下,还是慢慢从床底移出去,这间宿舍的窗子和304一样,底下有一圈狭窄的装饰用的水泥台。
谷雨寒爬出去,关上窗,双手扒着窗沿慢慢往304挪动。
她不放心张雯,还是想亲眼看看。
而且,鬼有一晚上的时间寻找她们,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她继续向前走,快要到304时,手腕开始剧烈疼痛。
像是某种不祥的预示,浓烈的血腥味飘进她的鼻子里。
谷雨寒脸色突变,但还是猫腰,缩着脑袋,用手指死死抠住窗台的水泥。
过了很久,她感觉自己的脸和手指都被冻得失去知觉了,这才敢挪到304看一眼。
304的每一寸地板都被血液浸泡,有一具只有肌肉裸露在外面的尸体半靠在宿舍床旁,没有头,也没有双手。
眼泪不停从谷雨寒的眼眶中砸下来,她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她强忍住胃里的翻滚,爬到下一个宿舍,打开窗户翻进去。
是她被虚妄的希望蒙住双眼,是她害死了张雯,她本来可以救她的。
谷雨寒擦干泪水,眼中的怒火像要烧毁一切。
她平静地打开门走出去,鬼已经不在这一层了。她走向楼梯间,还没来得及踏上二楼,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到一楼隐蔽的杂物间里。
——是舍管阿姨。
舍管阿姨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掌擦去她脸上滚滚落下的泪水。
“你个女娃子,好不容易活下来,为什么要去送死?”
“她杀了我的朋友!”谷雨寒终于有时间感受自己的情绪,愤怒、恐惧和悲伤织成一张大网,牢牢控制住她。
“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上吗?你能做什么?白白送死吗?”阿姨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斥责,“你的朋友已经死了!小姑娘,像你们这样的人我见过几百个,没人能杀死她。”
“您知道?”谷雨寒没办法再继续沉浸在悲伤中,她急切地追问,“您还知道什么?怎么样能出去呢?”
“我看第一眼就知道你们不是这里的人,这里已经没有人了。”阿姨意味不明地补充,“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把纸人烧给她吧,烧给她就有活路。”
“烧给谁?边新巧吗?怎么烧?”谷雨寒意识到舍管阿姨是个重要NPC,一连串追问脱口而出。
“嗯,唉,新巧啊,是个好孩子。”阿姨呆坐着,眼睛失去聚焦,像是陷入回忆中。
“是啊,可真是个好孩子呢。”谷雨寒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阿姨不在意她的回应,也没有再继续讲下去:“点把火烧了就行,她就能收到,烧完后到学校大门口,她会给你们开门的。”
杂物间挂的表突然发出巨大的噪音,舍管阿姨站起来,喃喃说:“时间到了,该走了。”
“去哪?纸人在哪拿?”谷雨寒连忙拽住她的手。
“你该离开了,她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舍管阿姨把她推出杂物间,“你知道纸人在哪,你见过他们。快走吧!”
把他们堵在走廊的纸人的脸在她眼前不断闪过。
她咬紧嘴唇,不敢再耽搁,踹开二楼离得最近的宿舍门,如法炮制爬到阳台上。
宿舍一间一间被打开,谷雨寒一直退到边缘,这是最后一间了。
鬼像是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快乐,不紧不慢的逼迫她,宿舍门没有像前面几间开得那么快,慢得折磨人的心智。
谷雨寒偷偷往回挪动,鬼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也跟着一起往回。
来来回回折磨了她很久后,天终于有一丝微光亮起,鬼终于厌倦了折磨猎物的游戏。
她快步走向谷雨寒躲着的房间的窗台。
速度是如此之快,谷雨寒还没来得及反应,窗子就被打开了。
一双纤细却染满干涸血液的手向她抓来,几乎快要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