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读万卷书，怎行万里路？”又一蹙眉长须的文弱书生问道。
“书在胸中，走遍世间方能知行合一。”白亦绵答道。
“不过及笄，白小姐胸中藏书又有几何？”又有一位面慈的先生问道。
“医术药学、地理县志有本皆存。”女孩毫不胆怯。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文弱书生面露怒色。
“腹有诗书，口吐的可是锦绣文章！”白亦绵不吐不快。
……
白亦绵此番态度十分坚定，一反常态的强硬让王若琼看的都有些奇怪。
过往记忆之中，女儿素来沉稳，从来不是会因为对方的两三句挑拨就勃然大怒的性格。可是此刻，白亦绵对于各位先生的质问几乎毫不留情的反驳着，最前面的那几位先生也是脸色骤变。
王若琼紧张的在袖子中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心，却又不知如何叫停这一场闹剧。
唯有站在这列队伍的最后一人，始终默默注视着此刻因为与其他人争论而眉眼张扬的白亦绵。眼底眉梢但没有因为白亦绵的闹冒犯而有些恼火，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若是按各位所说的，女子不可入仕已成定局，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努力而改变的约定俗成，那我为何不能选择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救一个人也是救，救一万人也是救！哪里来的贵贱之分？还是说，医者，在于众位先生的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吗？”白亦绵反手给这几个先生扣上的帽子，让那牙尖嘴利的几人说不出话来。她拢了拢袖子，这时候才察觉今天的天气比平日里的要更冷一些。
“你这丫头，砌词狡辩倒是一把好手！”长须书生冷哼震袖，一时之间竟没人再搭话。
显然，那几个老先生方才与白亦绵争论得精疲力尽了。
一直做看戏模样的身着青色薄衫的男子朗声问道：“白小姐说自己医书之流修习甚多？那请问琥珀真伪如何鉴别？”
“真琥珀不畏火煅，假琥珀多掺杂他物，遇火即焚。”白亦绵不假思索。
“那积雪草生于何处，又有何用？”青衣男子追问道。
“积雪草生于雪山之巅，雪线之上。其状如雪，其叶覆霜。是止咳平喘之良药，不过……因为生于雪山之上，所以种子很难传播，多成丛而生，一山见则它山鲜有。”白亦绵对答如流。
“霜剑花又是何物？”青衣男子再追问。
“传闻中凌霜国第一代霜王的宝剑所化。三月霜雪四月剑花，三四月天降到大雪山的霜雪冰花都是其灵力所化极寒之物，化为水状后饮用可提升灵力修为，乃皇族修炼灵术的必备之物。”白亦绵答话时，刚刚那几位面色不渝的先生也眉眼舒展，终于信了几分白亦绵有博览群书、过目不忘的本事。
相貌清俊、剑眉星目的青衫男子哈哈大笑：“那如果我告诉白小姐，这真琥珀、积雪草就在我所居住的告翁山之中，而霜雪花不日便会降临，你可愿意随我前去雪山之中一窥究竟？”
“此话当真？！”白亦绵一听别人提起医药之流，便觉得兴奋非常。她此刻浑然不像刚才与那些只知道教授读书办法的先生们那般不假辞色，眼底的雀跃溢于言表。
她不喜欢读书是真，可愿意学习救命之方却也不假。而且……学医一事毕竟不同旁的，读书再多也不如真真切切见过几个病人，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白家乃凌霜国最大的药材商之一，白亦绵跟随父亲自幼便耳濡目染，早早便将这些草本药物认了个全。只是有很多传说中的珍稀草药她都只闻其实，未见其影。就连那火灵芝，白氏夫妇也是寻找许多年无果，所以她才决定亲自前往探查一番，好替父母分忧。
她自然也明白王若琼的一番苦心，商贾之流毕竟身份、地位不如官宦之流，母亲是真心希望女儿可以更上一层楼。
白亦绵隐晦的偏头过去看了面露不悦的王若琼一眼，却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她，以免王若琼阻拦自己的冒险之举。
如果《药王经》说的不假，火灵芝自然是可以治好王若琼因随着白伯良前往沙海国后留下来的顽疾。只不过……与其相应配伍的药引 —— 雪夜草的下落，白亦绵至今还没有头绪。
传闻，积雪草与雪夜草其实是一草同化之物，只不过雪夜草多在夜里出现，并且只能在子夜之时采摘。
“我愿意随先生同去，静心修习医术药理。”白亦绵一改刚才的骄纵跋扈模样，恭敬躬身。
“绵绵……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这些可是……”王若琼忍不住上前一步，拉过白亦绵低声问道。
“娘亲……别人不知道我您还能不知道吗？我啊，从来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说罢，白亦绵又对诸位先生施了一礼：“各位先生实在是对不住，小女子无心入仕，也自知没什么指点江山的本事。小女子才疏学浅，只想学一些救人良方，不枉费父母对我的一番教导，再能有利世人，便也足以。刚刚对各位先生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众人面上愠色未褪，大抵还是有些看不起白亦绵这种明明有着不凡本领，却仍坚持选择医道的举动的。
这次，反倒是那个不假辞色的银发须眉的老人微微一笑，首先打破了僵局：“虽然我等爱才心切，既然白小姐另有大志，愿意悬壶济世相爱世人。我们，也不好勉强。不过医途难行，白小姐还是要仔细斟酌才行。”
“大医精诚，小女子心向往之已经许久。”白亦绵始终双手交叠着，恭敬答话时眼中坚定却丝毫不曾动摇。
“哈哈哈，好！那老夫便期待着白小姐济世之名广入人耳的一天。”银发老者开怀大笑，拍了拍白亦绵的肩膀。大掌落下，一丝暖流瞬时间便沿着白亦绵的肩膀向下冲去。原本那因为触碰冰晶石而抽痛不止的伤口，竟然也发出融融暖意。
白亦绵诧异抬头，正要开口答谢的时候，老者却在自己的嘴前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抬步离去，如空中行梯一般行动自如，远走时更是身若流星。
现在此处的各位先生大多眼力不凡，可谁都没有发现，这位老者竟然是一位有灵力存在的人族！
大陆之上分灵界、人界、冥界三界，人界又有凌霜、焰海、青晖三国。
灵族九族聚居于天羽台。其余三国之中，除去临族先知亲自教授的女官之外，唯有皇族血脉受灵帝赐福，生来就拥有不同程度的灵力。
其他人，多半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而经过那一次足以让三界势力洗牌的战争，人界中残存的灵力持有者已经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稀少了。
但在众人皆侧目时，白亦绵形色未动分毫。
直至那一分银色消失在天际，她才缓缓抬头，眼角竟有一丝热泪。
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体内经久未破的封印，在老者灵力的注入下，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她终于能像其他灵力持有者一般，隐约感应到灵力的存在！